一个衣衫有些凌乱,头发蓬松满是沙尘的年轻男子微微低着头,用一手抵着门,显得很是疲倦。
众人稍稍放松了些警惕,栈主拉开了木门。
而此时众人却看到,那男子手边还牵着一个奶乎乎的男娃娃。
那娃娃约摸四五岁,大睁着双眼,丝毫不惧地看着屋子里那干江湖客,虽是身上脸上有些脏乱,却还挺有精神。
这男子自己形容些许狼狈,看样子倒是将这小娃娃带的挺好。
但是众人依旧觉得些奇怪,那男人明显是汉人装束,可那小娃娃,虽是身上被层层破旧的汉式衣衫严实地裹着,可那留着的发型还有随身配着的配饰,却分明是大夏国党项族的装饰。
只是这风尘客栈的来客从来不问出身与归处,那栈主回望了眼客栈中的众人,众人便也都会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依旧坐着吃酒谈天,但却是有意放低了声音,客栈要比先前安静了许多。
“只剩两间上房了,咱(粗浅自称)们这儿只收银锭不收钱币,住不住?”刀疤脸冷着声问。
“一间上房,”年轻男子倒是不争嚷,从衣中摸出块儿沉甸甸的银锭,放在柜台上,随后低头看了看身旁望着自己的男娃娃,又道,“帮忙烧好了热汤,待余二人洗浴,饭菜送到房间里就好,要上等的餐食。”
那刀疤脸栈主一看见那沉甸甸的银锭,顿时瞪大了眼,慌忙揣起了银子,赔着笑脸道:“客官这便可随咱们来。”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年轻男子牵着那男娃娃跟栈主上了二层,往最里头的房间里走去。
最尽头的房间里,栈主推开了古旧的木门,随后急急上前掌上了火,房间登时亮堂起来。
这屋子还有隔间,倒是轩敞。
“哎,咱们这儿风沙苦寒的,没什么好的布置,还望客官莫要挑剔,此间房,已是最好的一间了,客官可还满意?”那刀疤脸栈主带着一脸凶相嬉皮笑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已是不错了,无甚挑剔,听掌柜安排就是。”男人点点头,声音依旧沉静。
“那就请客官先歇着,热汤饭菜,即刻送上!”栈主连连点头扯笑,退出房间便去安排。
待那栈主再送来热汤饭菜时,男人已经整好了床铺,与那栈主在隔间外低声攀谈了几句,随后安心进屋,掩上了门,便就将那男娃娃裹身的衣物褪去,抱到汤盆里,细细清洗着。
不想看着如此高冷俊俏的男人,做起事来倒是极细心。
“阿叔,然儿想芭不(父)和阿麻(母)了。”浸在汤盆里,那男娃娃轻声哼道。
“大人和夫人在天上看着小公子呢,小公子是男儿,莫要伤怀。”男人柔声安慰。
“芭不和阿麻为什么要去天上啊?然儿都见不到他们了。”男娃娃抬起头问道。
看着这男娃娃天真干净的眼神,男人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公子不必忧伤,待等下用过饭食安寝后,大人和夫人便会在梦中与小公子相遇呢。”男人温柔地给这娃娃擦净了身子,换好衣装,便就看着这娃娃安安静静地用那饭食。
入了夜,这西谷口的风沙舞得更猛了,漫漫荒漠,方圆百里,生灵难以跨越。
这风尘客栈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却开始蠢蠢欲动。
一间下等客房内,还掌着昏暗的灯火。
几个秃头挂耳形容杂乱的男人聚在桌前,用那沙哑的嗓音谋划着他们的阴谋。
“大哥,咱见方才那汉人装束的小白脸似是有些来头,想不是同咱们一般的风尘客啊。”一个男人看着面前明显更壮硕些的男子,即他们的头头。
风尘客,便是这一方土地中人对那些在这大夏国天地间旷野上闯荡江湖非正亦非邪的人的统称。江湖人,不言其性是正或邪。
“还带着个奶娃娃,莫不是从哪家大户拐骗来的?”又一人出言。
“管他何方神圣,来这风尘客栈的可有好人?但看他那俊俏模样和那做作身段,还有那明晃晃的银锭子,也是个有钱的主,不若咱们弟兄几个就趁夜深去那人房中探探底细,捞点油水?”有人提议。
这伙人原是伙剪径打劫的强盗。
那头头邪邪一笑:“兄弟们的本行是多时未开张了,既是弟兄几个按捺不住,咱就去干他一票,看看那小白脸是哪方神圣!”
商议妥当,夜色深了,客栈也落了灯,一片死寂。
这几个剽悍的身影却行动极轻,没多少工夫就摸到了他们目标的门边。
配合默契,这几人猛地推开门,快速抽身闪入,随后将那门轻轻及时掩住。
几人那么壮的身形,竟没闹出丝毫动静,一看便知是上房飞梁的老手。
可待他们进入房间后,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似是没有活人一般。
几人闭着气息,悄悄探到床榻边。
其中一人一掀被褥,另一人立刻擦亮火石。
可那光亮一照,几人看清面前景象时,却是傻了眼。
那床铺平整整空荡荡,连根生人的头发丝都没有。
几人一愣。
“在咱们的客栈做这档子事,想是活腻了,上赶着寻死?”身后响起一声厉喝,那几个身形壮硕的强盗此刻竟都吓得一哆嗦,慌忙回身。
却见那刀疤脸的栈主领着几个打手,手持刀斧,气势汹汹,就个个立在门边围堵着,而更令他们惶惑的是,那个他们惦记上的小白脸,此刻却悠然地抱着那个迷迷糊糊的男娃娃,站在栈主身后,一脸的云淡风轻。
“哥……”那伙强盗此刻惶恐,他们的领头更是战战兢兢,舌头打着结,张着口却连话都扯不出来。
西谷口,风尘客栈栈主房当野摩,绰号野上雕,其恐怖之况此间风尘客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风尘客栈里歇脚的江湖客,自然是肯定要做些黑心勾当,只是一点,别触了这野上雕的底儿,若是野上雕不干涉,也就还无事,可若是犯了这个太岁,那是彻彻底底的玩儿完。
那野上雕先是向身后的小白脸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便就安安静静抱了孩子出去,诸事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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