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那枣那人

苏家的家族史

    
    “咱老家是章丘啊。”爷爷无数次对我说。
    咱祖宗来这里已是170年前的事了!可是爷爷每回提起,都是老泪纵横。
    他的高祖是道光25年从章丘打铁来星村的的,那是公元1845年。
    铁匠总是三人一伙——一个烧炉,两个使锤。
    一同来的是学曾弟兄仨,后来回去了一个——这些,都在章丘那个上百年发黄了的族谱上写着。
    学曾生前给多处桥梁和庙宇捐了款,在好几个石碑上留下了他的大名,这是全族人人颇引以为豪的事。
    学曾弟兄仨来了之后,冬季把村民的锄头取直,人们拿着在围子墙上站岗,防卫。
    (顺便说一下,城有城墙,大庄则有围墙。小庄就没有了,所以怕土匪,不过我爸的姥姥家是大地主,其家也有高高的围子墙。)
    到了春天,三人再把村里的锄头弯回来。
    那年,村里没给他们钱,而是给了他们地。
    从此我们的祖宗便在星村扎了根。
    学曾的弟弟学良没有传下后代,另外一个弟弟回去了。
    学曾只有一个儿子叫敬文。敬文也做善事,他给舜帝庙捐过钱,所以舜帝庙上也留下了他的大名。
    敬文也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爷爷的祖父。
    其人,老人家已经不记得了,光知道他名叫继正。
    我曾祖父弟兄四人,老大有病,老三老四还小,一家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一定要他读书!
    我曾祖父发蒙入私塾的时候,老师问:你的名怎么是两个字?你的辈是什么?你看人家的名都是三个字。
    我曾祖父说,俺爹说不知道。
    老师说,那我给你取一个吧,怎能没有辈呢。
    我这个曾祖父,属羊,上论下论上孟下孟都背过,没怎么干过农活,也没学什么手艺,年轻时家事有其父掌管,长子一成人就放权给长子,所以一生没怎么操心,很有书生气。
    他也曾和村里人出去考过功名,可惜很快就不兴考了。
    他有五个儿子,大儿子过继给了长兄,三儿子过继给了四弟。
    也就是说,我大爷爷和我爷爷分别过继给了他们的伯父和四叔。
    所以,在我记忆中,爷爷的四婶儿就是和我们家一起生活,爷爷养她一直到老。
    所以,我从小喊她老奶奶。
    老奶奶成天背着我到处玩,到她背不动我的时候,就用爷爷做的小木车推。
    (解释一下,所谓过继,就是继承其家产并养其老,其它关系不变,比如,我爷爷和大爷爷仍然是一家人,仍然是他们的爹娘的儿子。)
    我爷爷弟兄五人,分工如下:大爷爷是个大总管,相当于总理;二爷爷相当于外交部长,凡外边的事,归他管;我爷爷则管家里的事,相当于内政部长;五爷爷呢,就只是上学,上学,什么事也不管,五奶奶都过门儿了,他还在上学……
    这就是我们家的家族史。
    我曾祖父生前一直念叨着,很想知道自己按家谱到底应是哪一辈,所以,上世纪60年代,我二爷爷和经树大爷爷去章丘认过祖,带着大米和花生油。
    花生油自古以来就是本地特产;大米那年头在我们这儿是个罕物,是我爷爷用粮油票买的。
    两位爷爷就那样用肩膀挑着大米和花生油,千里迢迢走着,也就是步行,去了一百多年前的老家。
    族里人非常热情,叫他们抄了家谱……
    女儿在读大二时,政治课教毛概的老师布置了个作业,就是写家族史。
    一个家族史能折射出中国近现代史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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