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一个大叔

    
    林夏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病房门上微黄的玻璃，向里看去。他还是那个样子，她想。
    就恍若梦中所见的一般，不由得心中升起一阵苦涩。我们竟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么，她在心里想着。
    就算是病了，他依然风度依旧，十年过去了，岁月竟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轻轻推开门，无声地坐到他的床边。没有语言，没有注视，没有触碰，可林夏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她瘦削的脸上肆意的翻滚。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更加立体深邃，好像梦中的景。
    近看来，他的脸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这样看来也瘦了些许，却更显年轻，林夏看着他，在心里想着。
    他皱了皱眉，好似要醒了，又似乎只是梦见了不好的梦。
    林夏有点紧张，她捏着自己的手，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被压出了点点的白色，她想尽力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想忍住汹涌的泪。
    他醒了。他看见林夏就笑了，那笑将他的魅力提升到极点。曾经无数次带给林夏温暖和力量的笑，伴着辛酸，伴着幸福，伴着爱，伴着汹涌而来的回忆，林夏在没有办法压抑，她就那样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在这个小房间里回荡，就如十年前一般。
    十年前，也是这个医院，一张白色的被单夺去了她最后一个亲人。为了给他治病，她一直称他为他，她费尽心力。一边打工，一边上课，还要一边照顾他，这样的生活将她的逼近崩溃的边缘。可是，林夏是个坚强而倔强的人，她从不愿向命运低头。她坚持着，也做得到。
    其实她的境况是十分不好的。两年前，家里的生意破产，他一病不起，而她也从此失踪。面对破败不堪的家庭，她也曾想要逃走，就此失踪。可是，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他，她没有办法视如无物。几经周折，她将他带到上大学的城市，安置在附近的医院里，从此便开始了医院、兼职、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她没有办法埋怨谁，因为这所有的结果都是出有所因的。如果他得意之时，不在外面醉生梦死，她也不会不念旧情，一走了之。因为所有所谓的旧情早已在无数次的背叛中消耗殆尽。如果林夏不是因为心软而停下脚步，她也许不会陷入如此的绝境，更况且他们并没有血缘之亲。可是，她没有办法忘记，十几年以来，是他提供给她最好最丰富的资源，甚至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孩子。这是她欠他的，理所应当回报。
    除去上课和照顾他之外的时间，她都用来兼职，可即便是这样也仅仅只能维持一些日常的维护费用，做手术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虽然并不表现出来着急，心里却十分沉重。可是该找的人都找过了，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只有走到这一步，她才明白世态炎凉是多么恐怖。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他，在心里责怪他之前为什么没有交几个关键时候能有点用的朋友。可是他那蜡黄的皮肤和深陷氤氲着铁青色的眼窝，又勾起了她的同情心，她的眼睛温热肿胀，却始终未流下一滴泪。
    他的情况很不好，早上医生已经下过病危通知了。可是，没有钱做手术，也只能这样坐着，等死。她想到这里，她第一次觉得命运实在太过残酷，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人固有一死，可是死从来就不只是结束一生那般简单，它牵扯得太多。好多人受过一次伤后，就因为害怕受伤而不再去在乎任何人，这往往是懦弱的表现，结果只能是更加在乎，伤得更痛，死得更惨。
    他现在无法进食，只能通过滴管给他灌入一些流食。每天都紧闭着双眼，好似他已经故去了一般。
    而这个晚上，他出人意料地睁开了眼睛。此时同病房的两个病人都已经睡下了，只有他的床头小灯还亮着。他睁着双眼，可能是由于多天来的休整，他的双眼显得异常明亮，她几乎能从那里看到一丝康复的希望。她在心里想着，也许是自己的努力感动了上天，因此上天让他好了起来。然后，又加了一句电视剧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他们对视了几秒，他向她伸出手：
    “囡囡”他这样叫着她，如往常一样。
    她接过他伸来的手，一阵凉意沁入心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接着他笨拙地从他的枕头小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林夏的手中，又捏了捏她的手。
    “这里面还有一点钱，我想我可能用不上了，你拿着，密码是你妈的生日”
    看到林夏惊异的眼神，他又缓缓开口：
    “你不要怪你妈妈，都是我不好，她离开是对的。倒是你，一点也不会为自己着想，哎”他长叹了一口气，便没有话了。
    林夏将银行卡又放回他手里，说着：
    “弄得好像你”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把钱收好，以后出院了，你自己想买什么还要钱用的”
    林夏想着，不会是回光返照吧，只下一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他坚持要林夏拿着卡，差点发了一通脾气，林夏才勉强的收着了。
    虽然依靠林夏的工资也能维持日常的开支，但也过得十分拮据的。第二天早上，他的精神状态依然很好，正好是周六也没有兼职任务，她就准备买点排骨给他炖个汤补补。
    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十块零七毛了，可是她的兼职工资只能月末才能结。她想，他的银行卡虽然没多少钱，但至少也不会少到排骨都买不到的地步吧，于是就拿着银行卡准备下楼了。
    临出门她跟他说
    “叔叔，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医院离超市有两站路，她刚到站台公交就到了。她坐上车，车上的人很少，窗外的天异常的蓝，上面漂着几朵棉花糖一般的云，这景美得有点假，不像真的，倒像是被人画出来的。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好像，好像林夏的春天就要来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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