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下车径直走到atm前,卡里的数字是:30万。
林夏脑子一片空白,眼圈却已经红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嘴里不断喃喃着。30万已经可以做手术了,可是他却隐瞒了起来,也许…。
她擦了擦眼泪,出门打了一辆车。
“师傅麻烦去医院”
林夏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乌云遮蔽了她的视线,堵住了她的心口。十几年以来,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将自己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放弃要自己的亲生骨肉。十几年来,面对自己的冷淡,母亲的背叛他毫无怨言,他一如既往的找滚着家人,支撑着我们的家。现在他居然,居然,放弃了生命,为了我们的家。
林夏的泪疯狂的涌了出来,她的心不痛,只是那么那么的冰凉,那般那般的空荡。
跑到病房门口时,主治医生皱着眉头出来,看到林夏时,他的眼圈红了。
“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同情。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有,有”林夏慌张得有些泣不成声。
“你以为?算了,趁早该交代的交代吧,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拍拍林夏的肩膀便走了。
他紧闭着双眼,一改前一个小时前的精神十足,也许那只是传说的回光返照吧。
她走过去,轻轻握着他的手,剧烈的哭泣让她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爸,爸,说好的要好起来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圈红红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涌。
“和你妈妈,和你妈妈好好过”他的声音弱不可闻“不要怪她”
“你为什么不做手术?为什么这么傻,你以为你这样我们就幸福了吗?”
“我知道,做了手术我不过是个废人,还不如早点去了,省的遭罪,也省的拖累你”
“你就这么自以为是,没有你,我要怎么过得好,就这么想抛开我么?”
“囡囡,谢谢”他胸口起伏很快,声音颤抖着“我还有一个小愿望,我想,我想,看看,看看你妈,妈妈”
他的胸口起伏得更快了,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但每一字都说得那么坚定,那么清晰。
“好好,我找她,我找她,医生,快来啊,医生,啊啊,啊,怎么办”
“家属先出去”医生进来进行抢救,林夏被护士推出门去,她看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那里面承载的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存的不舍吧。
“打电话,打电话”林夏喃喃地说着,慌忙的拿出手机,因为太紧张,手机被摔到地上,她跪倒在地上,捡起手机。
眼泪太汹涌模糊了手机,模糊了一切,但她还是凭着感觉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喂,囡囡”
“妈,爸爸他不行了,他想见见你,你快过来吧”林夏拿着电话急切地说着。
“囡囡,还有别的事吗?”她的声音稳定坚决,但林夏不知道她眼眶深红。
“妈,求求你,你,就来一下,好不好?”
“囡囡”她升高音调,还是那样坚定,身体却猛烈的颤抖着。
“我求求你,真的,我没有骗你,爸,爸他真的不行了,求求你,妈,求求你了”
“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她尖叫起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却不曾失去那一份坚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林夏尖叫起来,她几乎要疯了,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母亲如此的绝情和狠心,生死关头还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何况是曾经相爱过的人。
“我是不会去的,不要浪费时间了”一句话后,电话啪的一声被挂掉“嘟嘟嘟嘟……”
从没有一次林夏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此的不值一提,所有的爱与恨不过是两个无聊的人开出的一个玩笑罢了。生命都走到终点了,爱还有何用,可往往是这样的人才明白爱情的可贵,而往往有爱的能力的人却不懂得珍惜。
“啊,啊,啊”“他妈的都去死吧,去死吧!”林夏尖利的叫着,把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屏幕上的碎玻璃划破她的脸,鲜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渗出来,林夏大口大口喘着气。
主治医生从病房出来看着林夏:“我们尽力了,接受现实吧”
林夏呆滞地看着地面,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失去了作为人的能力。她像梦游一般从地上爬起,走进病房。打开病房时,正对上他的眼睛,最终还是在期盼着什么吧,那眼睛里似乎还有一丝觊觎。林夏在心里想,也许他是活过来了,可是却没有一丝的生气,病房里充满了死亡的味道。爱曾是解救万病的解药,如今林夏终于见证了爱这药剧毒的一面,它能让人幸福,也能残缺你的人生。她轻轻地帮他闭上眼,拿起他冰凉的手,贴在脸上,一瞬间错把冰冷当成了温度。
“对不起,爸,我没用,连你最后的心愿都无能为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把脸埋在那只曾经撑起家的大手里。
“爸,你说人的一生为什么如此讽刺,我以为我懂得了全部的世界,其实我还没有找到世界在哪里。你是就这样轻松解脱,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林夏坐在病床边,看着天空一点一点的亮起来,一切凡尘世事在此刻都化作浮云,生死面前一切的恩怨情仇都化作零。七情六欲不过是被束缚在凡尘俗世之中的人的执念,而这些既是摆脱不掉的痛苦,也是无与伦比的欲望满足的快感。
“一切都过去了吧,生死不过平常,还有什么能挡住我的人生呢,大概会所向无敌吧”林夏的嘴角弯起冰凉的弧度。
“人生的痛苦才刚刚开始,心还是要充满温度的,要不然,耐不住世事的冰凉,起来吧,地上凉”逆着微弱的晨光,他的背影坚挺俊俏。
林夏知道他叫陈新,陈新的妻子肺癌晚期,他们就在对面病房。偶尔他们会有眼神的交汇,他们都是坚强的人,是同一种人。
“事已至此,身体早已没了知觉,倒是这凉让我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哈哈,这红尘我活了四十几年了还没堪破,却被你这个小姑娘给堪破了,小姑娘你是个明白人”
“什么明白人啊,不过是看得透罢了,不想自己骗自己而已,人生了无牵挂才能做真正的自己罢”
陈新嘴角弯出弧度,帅气的眼角显出几丝淡淡的皱纹,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火光无意间被点亮。他走近林夏,在她身旁坐下。
“岁月的沉淀会让你明白的,人只要活着便没有了无牵挂之说”
“我恨自己,恨自己想要活下去,你说的,对没有什么了无牵挂,人生来就是被束缚的命运”
“束缚这种东西就像毒品,既能让你爱,也能让你痛,爱得刻骨铭心,痛得肝肠寸断”
“她还好吧?”
“她大概很好吧,至少不痛了”
陈新用手揉着额头,似乎很是疲惫。从窗外透进的晨光泻在陈新的脸上,清新凉薄,却别有一番韵致。他有年轻的容颜,也有岁月积淀的知性,他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却也留不住他心动的女人。
林夏知道,他们是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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