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深秋与寒冬相遇,他们便相爱了。他们奋力融合,最终整个世界都被热烈的寒冷充斥着。
陈新今晚的文思尤其汹涌,一连写了好几个小时,直至午夜十二点才停下他忙碌的手指。全身心投入其中时并不觉有什么不适,骤然停下来手酸腿麻、腰酸背痛。
偌大的书房中,仅有桌前的小台灯和电脑屏幕正担任释放光明的任务,因此而显得特别的昏暗,且暗得尤其深邃。陈新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慢慢熟悉昏暗后才察觉到不远处的沙发上还躺着林夏。
多年来,这个房间里常常只有黑暗与他相伴,如今林夏的出现让他觉得欣喜且温暖。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过去看看,可是并没有成功,很明显他的腿拒绝了大脑的指令。
陈新意识到这点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举起拳头集聚全身的气力朝膝盖砸去,在双方接触的前一秒改变注意,将粗粝地拳头化成温暖的手掌。他的膝盖逃过一劫,并且事实证明温暖手掌的揉按更有利于双腿的恢复。
午夜的空气安静得近乎静止,陈新的听觉此时敏锐异常。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手掌和西装布料的摩擦声外,竟然还听到几米之外的林夏的呼吸声,一深一浅饶有趣味。他的嘴角正挂着不自觉的微笑。
就在这时,林夏突然惊醒:“啊,对不起,我,我睡着了。”
刚刚醒来,她的睡意还未全然消散。
陈新笑意更浓了,他说:“没关系,是我的疏忽,你早该下班了。”他说着站起来,双腿的麻木已经消除,只剩下膝盖的一点隐约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点酸痛擅自窜上眉心,让他看起来痛苦不堪。
“您不舒服吗?”林夏快步走来,关切地问道。
陈新看着林夏,突然跌坐到椅子里去:“没事,就是腿麻了,我歇一下再送你。”
连他自己也很惊讶,因为他从来不撒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谎。装病,对他而言太过幼稚。
“不,我,我自己可以,现在出租车很方便的,而且宿管阿姨跟我关系很好,她不会说我的。只是……”
林夏语速很快,有点像深思熟虑了许久的措辞。
他们还没有开灯,台灯和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灯光刚好将两张脸照亮。他们彼此看着,突出的明暗对比使得整个画面有种油画的质感。
“只是什么?”
陈新的眼睛锁定了林夏被灯光照得更加柔和的脸,观察她脸上的每一丝的变化。他在认真地等待回答,那双眼里的期待好比等待昙花一现的痴人。而所有的这些,陈新自己是全然不知的。
林夏无疑觉察到了他的目光灼灼,她完全没有去分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感情,只是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甚至全身不自在。而她直觉到将要说的话会加剧这种不自在,便撒了谎。
“我,我今天没带钱,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林夏这才敢直视陈新的目光,“明天一早就还你。”
林夏差一点要被自己撒的谎给笑岔气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谎言实在太low。
陈新低头低得很决绝,他的期待被猛然击碎,他感到失落。将车钥匙扔给林夏,他说:“你开车回去吧。”
林夏见他低着头,便拿着钥匙离开。
十步之间,陈新将她喊住:“林夏,等等。”
他双手用力撑住桌子,眉头紧皱,轻声道:“能不能……”
他想说,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但这句话就像一块又硬又大的石头卡在喉管说不出口,所以他又撒了个谎。
“能不能帮我下碗面条,我有点饿了,再者我的腿……”
“好”
“谢谢”
陈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是被鸡蛋面独有的香味叫醒的。
他跟随香气走出书房来到厨房,桌上放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林夏正在盛着另一碗。
她边盛边说:“做着面,我也饿了,不介意我也吃一碗吧!”
陈新拿起筷子,开心得像个孩子,这香味有种遥远而温暖的感觉。
“当然,反正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林夏在陈新对面坐下,那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这一幕曾发生过很多很多次,也由此觉得温暖和幸福。
“等等!”陈新拦下正要吃第一口面的林夏,以飞速跑进书房,笑嘻嘻地拿着红酒跑出来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先喝一杯,再开动!”
林夏被陈新的兴奋感染了,似乎发生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一定要喝一杯来庆祝一下。
“第一杯,感谢你的面,真的太香,这种熟悉的香味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闻到了,所以一定要感谢你!”陈新郑重地说道。
林夏笑了笑,大声说:“那我也要感谢你,肯收留我吃面,还拿出珍藏的红酒款待,谢谢!”
接着,他们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随着他们笑声的延长线,时间在寒冷的空气中静静流淌,流向即将到来的黎明。
人们总是走走停停,而时间却从不放慢脚步,他总是从容而永恒地运动着。
陈新醒来时,太阳光强势地穿透过玻璃窗充斥整个客厅,每一寸每一丝都暴露无疑。他心跳得厉害,呼吸不畅,全身滚烫,隐隐觉得有股火在胸口燃烧,千钧一发。他干咽了一口才知道喉咙干枯得几乎皲裂,双手紧攥成拳。
林夏的头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上下浮动,乱糟糟的额发在阳光中随风飘动,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向上微翘,小小的分红的嘴唇一半在空气中,一半放在他的胸肌上。他松开拳头在大腿上狠狠掐上一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很显然不是做梦。
他抬起手隔着空气抚摸林夏的眉眼,一点一点移动。真想把这张脸一口吃掉,他想,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然而这种美好紧紧持续几秒,李雅研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没什么给我的?是我满足不了你了吧,是你爱上比你小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吧!”
为了这句话陈新甩了李雅研一巴掌,也狠狠挨了她一巴掌。直到现在那清脆的响声依旧能在耳畔回放,脸颊也隐隐作痛。陈新不是一个容易暴怒的人,但李雅研的话正巧戳中他的痛处,那一巴掌来自他潜意识深处的自然反射。
脸颊隐隐的痛感让他冷静下来,林夏是再心动也不可以动的人,这可能会毁了她的一生。他收回手,一掌撑地从地板上站起来,林夏的脸被重重摔到地上。
“啊!”
林夏对突如其来的撞击并没有做出很大的动作,显然她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陈新赶紧溜进卧室,他再次出来时,已是西装革履,精神焕发。
他清了清嗓子叫道:“林夏!林夏!”
林夏肯定是听见了,但她没有马上起来,而是转个身继续睡。这次睡眠大概只持续了一分钟,林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又……”
陈新伸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再讲了:“赶紧收拾一下,等会该见编辑了。”
林夏不敢懈怠赶紧冲进洗手间洗漱,等她拿起牙刷开始刷牙时,才意识到这里是陈新家,而她拿的正是他的牙刷。
这件事林夏一直没有告诉陈新,费好大的劲才在超市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牙刷放回去。
由于陈新昨天的战果辉煌,新书只剩下最后两章了,编辑很满意,表示等最后两章出来就可以准备印书了。
他们走出出版社大门时,目睹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林夏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惊喜道:“初雪耶!”
陈新看着天空,叹道:“是啊!初雪呢!”
林夏甩了甩手上已融化的雪水,又在身上擦了擦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对初雪有不一般的情愫,可是它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不就是第一次吗?”
陈新向前迈步,边走边说:“可能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就是因为它是第一次,话又说回来,人们对每个第一次都有不一般的情愫。”
林夏快步赶上,抬头看向陈新笑道:“是啊,就像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吃饭……”
陈新停下脚步,认真地说:“我们散散步吧?”
林夏点了点头:“好!”
虽然是初雪却也不小,他们出门没一会儿头顶已蓄着一层薄薄的白了。
虽然空气很寒冷,但因为是初雪,街上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大多数是成双的情侣。
“哈哈,你看你的头发都白了。”
“你的也白了!”
“初雪为证,我要和你在一起,从青丝到白头,我爱你,嫁给我吧!”
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男孩单膝跪地手握戒指,此刻他的眼里全是她,她的眼里全是他。
“真好!”
陈新用了拖长音,虽然是赞美却也带着一丝落寞。
“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了?”林夏问道。
陈新勾了勾嘴角说:“不,只是觉得这样两情相悦的爱情实在太美了,我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希望所有人都能像他们一样,找到一个既爱有被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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