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在观望什么?”
一客栈内,李白独自坐在窗边的简陋木桌上,手里是他那标志性的酒壶,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他却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信,上面娟秀的蝇头小楷字字句句道出诉不尽的思念,看的他心中难受又悸悸彷徨。
李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斜斜倚着墙,默默念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嘀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语闭,仰头喝下一口酒。
他听着李白这催人心肝的随口吟诗心里更是堵的喘不上气来。
他以为这么多年了,他能忘记她,可是,直到今日这封信,他才明白——她早已在自己心里扎了根,若想连根拔起,只怕会血肉模糊。
叹息一声,他收起了所有心绪,对着那个有些微醉的人说道:“白兄,一同畅饮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自从李白被遣金放还后,加之大哥贺知章的离去,他们二人便离开了长安,一路向东走去。
他们以为自此便会这般游山玩水,结伴而行。闲时饮酒作诗,困时苦中寻乐。只是,让他们都未想到的是,此番远离高唐竟能遇到命中挚友!
此人,便是自号少陵野老的本襄阳人士杜甫也。
此时此刻,杜甫正在探亲,也来到了齐鲁,事情非常凑巧,三人的相遇有点儿戏剧化。
由于这一路的游山玩水,他们二人的钱财几乎都花费在了美酒佳肴上,将兜翻了个底朝天,也只剩下了五十文钱。于是,非常无奈的,他便摆了张桌子,当起了算命先生。
当然,他本身便为言灵师,几乎句句道出人世间的繁琐之事,当然,他从一开口的瞬间便引来了她。不、不对,不是她,应该是——它。
看着眼前这个月白色衣裙纤尘不染的女子,他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般忐忑不安。
而那女子只是坐在他的摊铺前,一言不发,顺手端起了他喝剩下的一杯茶。
他便皱了皱眉,提醒道:“姑娘,这杯茶……是小生喝过的。”
“我知道。”白衣女子不以为然,而是手轻轻一抖,蓝色火焰瞬间将杯中的茶燃尽。
然后,她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吐了吐舌头,道:“不好喝。”
“小生捉襟见肘,所以怠慢了姑娘,望姑娘海涵。”语闭,便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人。
还好,无人注视这边,心里长吁一口气。
白衣女子继续道:“林公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开金口,改写了多少人的命运?”然后,神情有些沮丧的指了指天,墨蓝色的瞳仁里有着无奈。
“林公子,‘上面’都找到墨香阁了。您说,您这样的行为给墨香阁添了多大的麻烦啊。”言语间看似不经意却处处浮动着杀机!
他证了证,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未想到他自己的言语竟能惊动那些人!那些……那些神……
世有六道,除六道天人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还有一道为妖。
妖者,异形也,中州《山海经》中记录乃为其中一二。
余者,或隐隐于市,隐于众,隐于暗夜,化为人形,不欺其众。
这是对它们妖的描述,同时也告诉世间所有生灵万物——除人以外,还有着神、魔、仙、灵、畜、鬼、妖。而六道中,唯神最高,仙次之,灵再次。
它们妖,便是处于魔与灵之间,位高于鬼与畜。
而对方口中所说的‘上面’,便是神道。
“小……小生……”他有些结巴。
“唉……”白衣女子叹息一声,撑着下巴看着他说道:“林公子,你可知,为了帮你摆平这些事情我牺牲了多少。你要怎么还呢?”
“只要是林某能做到的,自当在所不惜。”他信誓旦旦。
白衣女子听后‘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神情轻松,“公子不必这么紧张。说来也巧,这几日墨香阁要帮七位天妖渡劫,有些分身乏术,便想拜托公子一件事情。”
他一听,在心里立刻明白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于是,抱了抱拳,他恭恭敬敬的说道:“任凭姑娘差遣。”
“很好。”白衣女子用手轻轻拍了下桌子,“还要劳烦林公子这几日护那李白周全。”
“嗯?”他一听,有些发愣。
这个李白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一向清高的墨香阁当代‘执’者渊清放下身段来求他区区一地妖?
“林公子……可是有何难处?”似乎是他这一瞬的犹豫让对面的女子有些纳闷。
“没有、没有。”他赶忙回过神来,然后严肃的重复了一遍,“林恪定当竭尽所能保护白兄!”
“白兄……”女子喃喃重复了一遍,微微扬起唇角,墨蓝色双瞳中有着十分哀伤的神情,看的对面的他目瞪口呆。
“既然如此,那渊清便不再叨扰公子了。就此离去。但是……还请公子不要再动用‘言灵’的力量。”女子重重重复了一遍。
“定当!”他也信誓旦旦。
白衣女子便微微一欠身,离去,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他便长吁一口气。
每一次和这个女人打交道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不过还好的是,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需要和墨香阁打交道的事情,但愿……但愿永远都不会有。
“林兄。”
突然的,那李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歪歪扭扭的往他身上一靠,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嘴里含糊不清,“酒、酒……酒没了。”
他便皱了皱眉,立刻扶对方坐好,絮絮叨叨的将这几日的话重复了又重复,“你这样天天醉、天天喝,总有一天会把自己身体搞垮。”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喃喃自语,然后把酒壶往他怀里一扔,“打酒去!”
他手忙脚乱的接住,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嘱咐道:“待在这里别乱跑,我给你打酒去!要是乱跑就没酒了啊!”
“婆婆妈妈的……”李白一边嘟囔着一边埋了头爬在桌上。
他便摇着头快步去往百米开外的酒肆。
待他回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白身边半坐半躺仰面向天的一个陌生男人——灰衣、黑靴、面容清癯、双颧突出、须髯疏朗、身材消瘦。
似乎同样是喝醉了,便在自己的铺子前睡了过去,同李白一南一北各占一张长椅。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
天天满大街的寻李白这个酒鬼就够他操心的了,怎的今日又来了一个?!好事儿成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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