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孙尚书家的孙女。”孟姝有点印象,记忆中那个孙家的姑娘总是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和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很温柔,不爱出风头,低调得很。
孙素白含蓄地抿嘴笑,“孟姑娘也是来这里挑琴的吗?”
“和家里的表妹一起出来逛逛。”
孙素白闻言看向沈碧月,虽然是打量的眼神,却煞是轻柔,淡淡的,不会给人带来半点不适的感觉。
就在孟姝犹豫着要不要介绍沈碧月身份的时候,孙素白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
“之前在女院的时候,我就经常在门口远远见过孟姑娘几次,每次都和江姑娘,还有沈姑娘在一块,说说笑笑的,感情特别好,可惜我家就我一个女儿,倒是很羡慕别人家兄弟姐妹成群的。”
孙素白这么自然地带过沈碧月的身份,雪白到几乎通透的肤色,眉眼微弯,仿佛时时刻刻都带着一抹温婉的柔色。
她戴着面纱,摸不清表情,眼神极为温柔,对沈碧月的事几乎是轻描淡写的态度,不惊,不问,不嘲,孟姝对她的好感一下子上升了许多。
沈碧月看在眼里,想到自己前世就是被她这样一副伪善的脸孔给骗得死去活来,不禁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可笑了。
这世上哪有莫名其妙就跟你好起来的人,无利不图,就看谁更傻,会傻傻地被骗,即便是被逼到绝境,也不应该模糊了神志,失去识辨人心的本事。
“家里姐妹多了也会吵架,有什么可羡慕的。”
沈碧月淡淡道,然后抬眸看孙素白,“我更羡慕孙姑娘这样的,家里人虽然不多,可到底是双亲健在,兄妹和睦,活得也更随心所欲些。”
孟姝暗中拉了沈碧月一下。
孙素白听得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怎么闹腾,总归都是一家人。”
“说了这么久的话,都耽误到孙姑娘挑琴了,我和小表妹也还有地方要去,就先走了。”孟姝快速截断两人的对话,也没给孙素白说话的机会,拉着沈碧月匆匆出了琴馆。
掌柜的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见剩下了孙素白一人,才主动过去。
“馆里新进了两把琴,桐木所制,琴音松透,都是极好的上品,孙姑娘今儿来正巧赶上了,要不要看看?”
孙素白点头,随着掌柜的到内屋看琴。
孟姝拉着沈碧月出了琴馆,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
“小表妹,你刚刚怎么那样说话?”
“表姐是指什么?”
“你刚刚那么说,就像在跟人诉苦,万一那个孙素白把你的话给传出去了,那可怎么办。”孟姝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说话。
“表姐难道不觉得那个孙姑娘人挺好的吗?说话温柔,也很善解人意。”
“你怎么关键时候总爱犯糊涂呢,这人啊,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不是没有,这才见了第一面你就知道她好了,指不定她以后是要跟你抢男人的!”
沈碧月忽然笑了,忍不住点点头,“对,她还真的和我抢男人了。”
“你还有心思笑!真要跟你抢了,你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孟姝都快气死了,以前从来都是她气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来气她的,这沈碧月不会是上天特地给她派来的冤家吧。
“表姐,你说我怎么早没认识你呢。”
如果能早早就认识,那该多好。
“早认识我做什么?早点来气我吗?”孟姝哼哼两声,都不想搭理她。
“我喜欢表姐还来不及,怎么会气表姐呢。”她半开玩笑地说,微弯的眼眸深处却满是真挚。
孟姝听着却是忽然红了脸,她重重咳了一声,“说什么蠢话呢,光天化日的多不好意思,这种话能随便说的吗,你得留着,以后去跟你的夫君说。”
“趁着我没及笄,表姐也没嫁人,现在还能多听几句,以后保不准就没机会了。”
“放心。”孟姝突然诡异地扯了嘴角,“我会先把你给嫁出去的!”
看她脸上的表情都能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成日就想把豫王撮合给她,弄得好像整个永安城除了他就没其他男人可以嫁。
沈碧月正想着,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孟姑娘,沈姑娘,主子有请。”
分外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竟然是天风。
她下意识朝着周围扫了一圈,熙熙攘攘的街,什么动静都没有。
“主子有请,请二位姑娘随我来。”
“你的主子是哪位?”孟姝见来人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大白天的穿了身白色的衣袍,袍面映着光,衬得他的肤色更白,五官也愈发细致,俊秀。
沈碧月见孟姝一直盯着天风看,连眨都不愿眨,虽然那么问了,可谁都看得出来,她压根就没在意他说的什么,便也没再去管她了。
直接问天风:“有事吗?”
“主子吩咐,还请沈姑娘不要让天风为难。”
请人的时候依旧这么态度强硬,不过依着那人决不容许人忤逆的性子,哪一日不强硬了,她倒是会觉得奇怪。
“既然豫王殿下都这么交代了,走吧。”孟姝这时候回过神来了,直接拉住沈碧月就对天风说,“我们这就去,天风护卫请带路吧。”
沈碧月:“……”
“表姐,没摸清豫王找我们做什么之前,怎么随便就答应了。”天风在前面带路,沈碧月压低了声音和孟姝说话。
孟姝听了有些奇怪,“你是不是傻了?他若要召见人,还有人能拒绝吗?”
这倒也是,沈碧月沉默了一下,豫王要见的人,就没有见不到的,就算是重病在床,那也要连床带人一起拖出去面见的。
“再说了,”孟姝又悄悄补了一句,“我必须要先把你嫁出去。”
沈碧月:“……”
天风领着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茶楼,从正门进去,上了三楼,拐进一处雅间。
“主子就在里面等着,两位姑娘请进去吧,和主子说话的时候记得摘下面纱。”天风替她们开了半扇门,叮嘱了一声。
孟姝走在前面,沈碧月跟在后面,进了雅间,一眼就看见坐在榻上的男人。
一张小案将软塌分割成两边,他就坐在其中一边,似乎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正把玩着手心里的茶盖,背脊微微弓着,低垂的眉眼间流露几丝不耐,听见动静便马上抬起了眼眸。
“臣女孟姝,见过豫王殿下。”
“臣女沈碧月,见过豫王殿下。”
知道豫王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的习惯,两人并未走近,而是站在进门几步路,对着豫王款款行礼。
邵衍将手里的茶盖扣上茶盏,发出咔嘣一声,随即伸手微微一抬,“免礼了。”
两人直起身子,孟姝悄悄抬眸打量邵衍,又忍不住盯着一直看,比起刚刚那个天风,豫王真是无论看几眼,看几次都是人间绝色。
沈碧月暗中用力扯了一下孟姝的袖子,将她扯得后退一步,孟姝侧眸看她,眼神疑惑,似乎是不明白沈碧月为何这么拉她。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孤为什么会找你们上来?”邵衍出声打断了她们的小动作。
“臣女猜,豫先生应该是缺了个陪着喝茶的人,正巧看到了学生,陪先生喝茶,是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天经地义。”这个时候孟姝倒是机灵,一声豫先生直接拉进了她们和豫王的关系,不至于生疏,嘴皮子也溜得很,话说得一句比一句好听。
“你不说,孤倒是忘了,你们都是北山女院的学生。”邵衍一直冷淡着的神情忽然软化了一些,连带着语气也少了几分冰冷,伸手指着小案的另一边,“孤的确是请你们来喝茶的,坐吧。”
孟姝眨了眨眼,突然看着邵衍说,“先生真是学生所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邵衍眉梢一挑,“当真?”
“真的!学生自认见过美男无数,单论学生的大哥孟贤,还有大表哥沈庭轩,那都是永安数一数二的好容貌,可他们都不及殿下长得好看。”
沈碧月听不下去了,脚步一移,恰好挡在了孟姝与邵衍之间。
“表姐性情直率,说话也是直来直往,若是哪里得罪,或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比起那些规规矩矩的人,孟姑娘这样的性子倒是孤喜欢的。”邵衍不仅不生气,还有些乐在其中,兴许就是孟姝的那些话取悦了他。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沈碧月也没什么话好说,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都没有沈碧月什么事了,两人被请到了榻上,和邵衍面对面地坐着。
孟姝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全身放松得很,看来她很喜欢邵衍,一直都在和邵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一个话里尽是赞美,另一个语气里皆是被赞美的愉悦。
直到临走前,邵衍还让天风取来一把长剑,送给孟姝。
打开包裹剑身的布条,剑身雪亮,刀锋凌厉,一看就是把品质上乘的宝剑,孟姝笑得一张脸都快成花了,连忙和邵衍连声道着谢。
送走了孟姝和沈碧月后,天风回到了厢房内,收拾着小案上残余了茶水的杯盏。
“她可能真的在闹脾气。”
天风动作一顿。
“可是为什么?”邵衍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淡然,唇角的笑意早已收敛,冷淡的语气里分明藏着疑惑。
天风继续动手收拾着,可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脑子里还回响着邵衍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为什么?之前是你说她闹脾气。”这回开始问天风了。
“回主子,容属下将东西收拾干净,才能好好回答主子。”天风将杯盏都放进托盘,只留下一杯盛满热茶,托着盘子就出去了,明显就是在逃避回答问题。
邵衍将榻边的小窗推开一条缝,正好看到沈碧月和孟姝的背影,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路了,孟姝抱着剑,晃动着身子,明显很是高兴,只是这样更衬得她身边那个人愈发的沉稳安静。
想到刚才孟姝夸他长得好看的时候,一直低头沉默的她突然冲出来,态度强硬又坚决,就像是母兽一心想要保护小兽,也只有面对她想保护的人,她才会失去平素所有的沉静。
吱呀一声,天风推门进来了。
街道上也突然哄闹了起来,停在路边的一辆小马车刚开始往前走,碰上人少了些,车夫扬鞭加快了速度,走没两步路,马突然嘶鸣一声,抬起了前蹄,就往旁边冲撞去。
沈碧月率先发现马车在大街中央横冲直撞,面色一变,转头就对孟姝喝道:“快!离远点!”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朝她这边冲过来,她飞快扫了眼四周,人群已经乱做一团,在身后一个小摊挤作一堆,堵住了后路,若是马车撞过来,她就得做那个先被撞的,左右两边要冲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可那必定要擦着车身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孟姝已经将她往旁边猛地推了一把,然后一跃而起,用手上布条包裹的长剑狠狠击打在马颈上,冲撞的马儿立马倒了下去,马头一歪,连带着整辆马车都往前直冲。
孟姝跑到沈碧月身边,拉着她一边往安全的地方跑,一边回头喊:“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街上的人们像是一群被惊乱的鸟兽,瞬间四散开。
手撑在一处面摊的桌子,沈碧月微微弯下背脊,喘着气,直到现在心头还是怦怦直跳。
马车一下子撞在一辆摊饼的小车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些人受了轻伤,好在没闹出人命。
“差一点,吓死我了!”孟姝抱紧了怀里的剑,心头也是砰砰跳,“幸好有殿下送我的剑,不然我刚才真要赤手空拳去打马了。”
就她现在的身手,还没把握一拳头将马给击晕。
那车夫早在马车冲撞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不对劲,一下子跳下了马车,见出了事就想要跑,被眼疾手快的百姓一下子就给抓住了。
“不关我的事啊!刚刚明明就好好的,谁知道它突然发狂,就往旁边冲了,这马车也不是我的,出了事我还得赔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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