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同时伴随着后颈传来的剧痛,墨笙忍不住轻吟了一声,外头应该是听到了里边的动静,立马有脚步声往她们这边过来了。
沈碧月暗叫不好,看墨笙还有些眼神呆滞地望着房顶,急忙调转身子,挪回和原来差不多的位置,装作还没醒过来的样子。
墨笙很快就回过神来,勉强地动了动脖子,待捱过那一阵疼痛,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侧了身子,眼神一下子就扫到背对着她蜷缩起身子的沈碧月,一动不动的,应该也是被打晕了,还没醒过来。
麻绳绑在身上,困住了手腕,好在脚还是自由的,她伸脚出去碰了碰沈碧月,没动,她心里有点急了,正想挪了身子过去叫她。
有人进来了,她抬眼看过去,立马冷了脸色,“黄老三!”
黄老三先是扫了沈碧月一眼,而后才看向墨笙,“你们醒了。”
“黄老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墨笙不知道沈碧月来这里找他的目的,自然也摸不清黄老三对她们下手的意图。
“你们安安分分待着,暂时不会对你们动手。”
“村里人都知道我们姐妹两个是来找你的,若是我们突然没了踪影,你就不怕他们怀疑吗?”
黄老三瞅了墨笙一眼,唇畔带了一抹冷笑,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怀疑什么?怀疑我骗了你们这两个大侄女?”
“骗人的分明是你,装模作样地请我们进来,然后将我们关在这里!”
“那是你们自愿进来的,不是我逼你们非要进来的,你们可别忘了,这个谎话是你们先说的,就算真要说出去,也是怀疑你们居心不良,七里村的人大多淳朴,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愚蠢,我随便编几个谎就能将他们对付过去,凭着你们这样的骗子,他们不会放在心上的。”黄老三将手背到身后,不愿再多说话,身子一转就要出去。
墨笙瞪着他的背影,愤怒极了,“我们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你既然有种将我们关在这里,到时候就不要后悔。”
黄老三轻笑一下,依旧含着讽刺,“我知道,你们是沈家的姑娘,那又如何,能耐的话就让他们尽管来,我黄老三等着。”
墨笙气得往地上蹬了一下腿,她不是傻子,如何会听不出黄老三的意思,他早就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也猜到了她们会来这里找他。
“墨笙。”沈碧月的声音传过来,墨笙连忙看过去,发现她已经转过身来了。
刚刚那个人已经来过了,短时间不会再过来,尽管是这样,墨笙还是谨慎地放低了声音问,“姑娘你没事吧?”
沈碧月摇头,“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姑娘,我们得立马逃出去,这里明显就是个圈套。”墨笙也不好问沈碧月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一开始不说,必定有她的考虑。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帮凶,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和他待在一起。”这也是她刚刚选择继续装晕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放松对方的防备心。
“那个黄老三是真的黄老三吗?”墨笙想起之前听妇人说的,黄老三已经住在这个七里村很多年了,不可能是为了抓她们,完全说不通。
“他的确是村民认识的那个黄老三,只是有人在背后利用了他。”沈碧月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炕上。
她刚刚只顾着偷听外边的动静,根本没发现这里其实就是黄老三的房间,房内的摆设不多,看起来着实有些空荡荡,但还是能看出有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痕迹。
看来黄老三就算在这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仍旧十分谨慎,不愿留下太多属于自己的痕迹,以便发生什么不对劲的情况能够马上就跑。
刚刚黄老三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关紧门板,微微开了一条缝,墨笙悄悄挪到了门板边,透过门缝观察外边的情况,看了一会儿才重新挪回来。
“外面就是我们之间走进来的地方,现在没人,整个屋里只有这一间房,也没窗户,想要逃出去,只能从正门突破。”
沈碧月听着忍不住蹙起眉头,这确实有点棘手,若是她们想要逃出去,就必须经过黄老三的眼皮子底下,尽管危险,也不得不做,她们是偷偷跑出沈府的,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你刚刚说外面没人?”
“没看到人,兴许是出去了,姑娘,现在也许就是我们跑出去的好时机。”墨笙说着,就挪到她身后,沈碧月见状便跟着坐起身,和墨笙背靠背坐着。
墨笙一边竖起耳朵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费力地解她手腕上的绳索。
黄老三绑的不是死结,但实在是捆得得太紧了,她的手掌紧紧相贴,每一根手指都很难使上力气,恨不得直接用牙齿去咬算了。
好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松开了一些,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沈碧月一直保持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手腕上的绳子被完全解开之后,她才扭了扭手腕,转身去帮墨笙解绳索。
屋内没有窗,门板还是轻掩着的,光线昏暗极了,就算勉强能看清房里的摆设,可绳结却很难看清楚,她弯了腰,专心致志地解着绳结。
这时候从外面传来门板吱呀打开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对话。
“黄老三,你那俩侄女呢?”
“……哪有侄女?”
“两个姑娘说是你侄女,我给你领到门前了……”
“老子从小就是老乞丐养着,没爹没娘,哪来便宜兄弟,什么骗子你也给老子领上门……”黄老三暴躁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进来。
那妇人兴许是被吼得恼了,也朝他骂了几句就走开了。
黄老三猛地拍上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墨笙的身子也随着关门声颤了一下,听到黄老三直直朝她们这间房过来,心头怦怦直跳。
门板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沈碧月猛地往后一翻,滚到了角落。
“你们两个……”黄老三看到还被绑着的墨笙和地上纠缠成一团的绳结,眼神立马扫过一圈,很快就发现了角落处的沈碧月。
黄老三是当过孟家家仆的人,身手自然是极高的,脚步一蹬,朝着角落处的沈碧月扑过去,沈碧月站起来往墙面上一贴,堪堪避过,却没逃,伸手握住黄老三的肩膀,一下子就贴到了他的背上。
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紧紧勒住他的两臂,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死死抓着不放手。
和男人的对峙中,女人的力量始终落于下风,黄老三翻过身子,狠狠将后背撞向地面,她趁机抬起双脚,缠住他的腿,将他牢牢钉在地面上。
“快!”她吼了一句。
黄老三一见墨笙已经挣脱了绳索,立马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就像一只滚在油锅里的鱼,就在沈碧月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他的时候,突然传来沉沉的闷声撞击,他停止了挣扎。
她躺在地上喘着气,双手双脚因为用力太长时间,像是僵住了一样,没法动弹。
墨笙的脸从黄老三的肩膀上面探出来,眼神急切,“姑娘你没事吧?”
“弄开他,重死了。”她闭了闭眼睛,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墨笙发现她的唇边有血渗出来,立马掰开她僵硬的手脚,将黄老三的身体使劲往一边推。
压在胸上的重量消失,她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堵在喉间的一口气猝不及防往外冲,溅了一地的血。
“姑娘!”墨笙喊了一声。
她摆摆手,擦了擦嘴唇,手背上印着一道深深的血迹,刚刚和黄老三纠缠的时候,对方是下了狠手要摆脱她,受点伤也是正常的。
要不是她装作没解开墨笙身上的绳子,放松了黄老三对墨笙的警惕,她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偷袭成功,凭着她们两个人,要和黄老三进行正面的冲突,必输无疑。
墨笙扶着她起来,撩起她的衣袖看,臂上有几道擦伤,是方才挣扎的时候留下的,黄老三体格那么健壮的一个男人,姑娘定是拼了力气在钳制他,外伤兴许还是轻的。
“姑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她只是随便捡了块砖头往他的脑袋上砸,随时都可能会醒过来。
沈碧月看着黄老三,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先去门口守着。”
墨笙点点头,走到外边去了。
她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个针袋,里面排开一列的银针,这是天风当初送她的拜师礼,没想到第一针就要用在黄老三的身上。
一针下,黄老三的眉头登时紧紧皱了起来,第二针,第三针接连插入他的身体,到第五针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了疼痛醒过来了。
“你有种就杀了我!”黄老三狰狞着五官,额间的青筋接连暴起,身体软软的就是使不上力气,只能死死缩着全身肌肉,仿佛这样才能让疼痛舒缓一些。
“你曾经是孟家的家仆,为什么要背叛孟家?”即便她的脸上头发都已经凌乱不堪,沾染了不少尘土,但一点狼狈的感觉都没有,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神态平静得吓人。
“你杀了我啊!”
“孟家的家仆向来忠心,从不会背叛孟家,你是谁派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个痛快吧!”
“你当年假死瞒过孟家,在这里躲藏了这么多年,你不会不想离开,而是没办法离开,你的主子就在永安城里,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最安全,没人会发现你在这个地方,只是可惜,你当初救的那个孩子无意暴露了你的存在。”
黄老三双眼赤红,直冲她吼着:“你杀了我!”
“孟三,何必这么固执,有人在背后帮你,就为了得到龙符,这世上想要龙符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再这么坚持下去有什么意义,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你说出来,我保你性命无忧。”
“当他找上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我保你,你告诉我,那个他是谁?”
“你连自身都难保,还拿什么来保我的性命!”
“就凭豫亲王殿下还欠我一条命,这个够不够有资格保你的命?”
黄老三的瞳孔一阵紧缩,咬着牙冷笑道:“天真!实在是天真!竟然会信豫亲王?他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不信他,难道还信你吗?你是个惜命的人,否则不会死到临头,明知道那人在利用你,还帮着他做事,你想谋一条生路,为何不试试走我的这条?”
黄老三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愿说。
僵持了一阵,沈碧月最后一针收回,黄老三昏死了过去。
“姑娘,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墨笙听到有动静,现在的她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仿佛回到了她当初逃亡的那个时候,对任何动静都极为敏感。
“你过来帮我一把。”
炕头下边有个暗格,两人还在纠缠的时候,黄老三带着她撞到了炕下,那时候的撞击声有些异样,她便留了心,刚才摸索了一阵,果然发现下边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其大小足以塞进一个人,应该是黄老三用来藏身的。
两人合力将黄老三塞进了暗格,墨笙抹了把额上的汗,“他要是醒过来怎么办?”
“要是那么容易就醒了,我会先杀了他的。”
悄悄打开门缝,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民们很少会在天黑出门,这个时候大多都待在家里,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她们整理了身上的衣着,离开了黄老三的家。
外面黑漆漆的,路也有些看不清了,只有天上的月光浅浅落下来,还有每家每户窗里透出的淡淡烛光帮着她们引路。
白天妇人领她们过去黄老三房子的时候,沈碧月已经暗中记下了路线,敏捷地避开偶尔走动的村民,多费了些时间,还是摸到了七里村村口。
过林子的时候,沈碧月掏出怀里的火折子,轻轻咳了一声,“看来我们今晚得在外面过夜了。”
虽然没有和菱花说过,但她应该早就发现她和墨笙不见的事情,有她帮着打掩护,明早回去还来得及。
“姑娘,你真的没事吗?”墨笙发现她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便小心地搀着她。
沈碧月无奈地笑了一下,身上的伤确实有些严重,但也不至于到不能自己走路的地步,墨笙这么一弄,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
还没出林子,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打斗。
沈碧月连忙熄了火折子,和墨笙缩在一棵树边,凝神屏气,不敢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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