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一摔,男人轻哼一声,脸朝下,深深埋入了被子里。
沈碧月转身去关窗户,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床上的人都是呼吸浅浅,仿佛睡着了一般。
走到床边,看到那人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没忍住,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都到床上了,你自己不会藏好吗?”
他将脸微微一转,露出了被面,“你也上来。”
沈碧月眼神微凉,他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男女同房就已经是大忌了,别说同床了,别人看不见,可她自己心里膈应得慌,若非顾忌他的身份,真想现在就按着他狠狠打一顿。
“姑娘。”墨笙突然在外面敲门。
她用力将人往床的内侧推,不管是否碰到了他的伤口,飞快扯过被子就往他身上披,这一切做完后才在床边坐下,轻呼一口气。
“姑娘?睡了吗?”墨笙又问。
“还没,怎么了?”
“有人要找姑娘,老爷也在。”
“就说我已经睡了。”
等墨笙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拉开了被子,看到他窝在床里头,侧身躺着,一双漆黑的眼眸正对着她,平时看起来异常冷漠的眼神现在竟有几分无辜的味道。
“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只是去别人府上拿了些东西。”分明是偷东西的行径,被他说得这么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沈碧月只觉得头疼,他口中的别人府上,必然不是简单的人家,否则不会惊动沈植也跟着到她院子里来。
“你去哪里都行,跑来沈府做什么?”
“这里最近。”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也最方便。”
“你只是个潜进我房内的刺客,我随时可以扔你出去送死。”
他唇角微勾,“你可以试试,我现在不在永安,只要没被发现,就什么事都没有,可一旦被发现,那也没关系,我会拉你一起去死。”
她一怔,手指下意识一蜷,这人或许是疯了。
邵衍又闭上眼,说,“我有点累了,睡会儿。”
沈碧月:“……”
有点恼他这么厚颜无耻的行为,伸手往他捂在腰间的手背上用力戳了两下,按到了伤口,他立马睁开眼,眉目间一片漠然。
轻轻一眼睨她,“就算我受伤了,也只是轻伤,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你尽可以再挑衅,到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要后悔。”
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眉头一挑,淡淡道:“有人咬我,我自然也会百十倍地咬回去,不怕两败俱伤。”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把手缩回去了,这人是个做事毫无顾忌的,她可没心思在自己的房里跟他过多纠缠。
“你进来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你的丫鬟忠心,一直在外面走来走去的,窗下正好有丛花草,里面蚊虫多,缩得难受。”
“堂堂豫王殿下,真是少有的狼狈。”见他懒懒躺着,并不想多说话,沈碧月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没人,她轻轻推开窗。
天色昏暗,却还没完全暗下来,光线朦朦胧胧的,一丛低矮的花草依旧开得茂盛,看不出有人躲过的痕迹,她的眼神极好,很快就在窗外的泥面上看到了一滩浅浅的血迹,窗台上也有几道血痕,像是被人擦拭过的。
再往外边看,却有些看不清了。
窗台外侧有一处微微凸起的铁质钉头,她轻轻一咬牙,手臂伸出去,飞快在钉头上狠狠一擦,疼痛瞬间在臂上蔓延开,被划破的伤口并不是很长,却很深,血珠子很快就渗了出来,一颗有一颗饱满地凝聚起来,缓缓顺着掌心滴落在窗外的那一处泥地上,覆盖了原本暗色的血迹。
她关上窗,转身走到了外间,看着满桌的菜,双手突然扣住桌子的边缘,用力将一桌子的菜都掀翻在地上,像是山崩地震一般,夹杂着噼里啪啦声,发出巨大的响动,惊吓到了外边的人。
菱花听到动静连忙过来敲门,“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碧月打开门,眼神错过她,落在了外面。
“来的人是谁?”
“是张家的二公子,说是在找刺客。”菱花说着,看到了屋内被掀倒的一桌饭菜,盘碟狼藉,汤菜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件屋子,有些难闻。
“姑娘,这些菜……”
“收拾一下吧,掉地上,不能吃了。”
这分明都是姑娘亲手做的菜,还没吃上一口就这么给掀了,也不知道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碧月踏出门槛,朝外边走去,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慢慢悠悠地走进昏暗的院里,孤身一人,看起来分外单薄,寂寥。
菱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当下轻轻摇头,进屋收拾那一地狼藉去了。
沈碧月循着窗户外边的方向走去,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没看到地上有什么血迹,她轻轻抬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狰狞地淌着血,甚至沾到了衣裙上。
又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便放心地往回走。
回到门口的时候,菱花和几个丫鬟正在擦拭着桌子和地板,饭菜已经都被清理一空,窗户被打开,吹散了屋内那些属于饭菜的味道。
“谁让你们开窗的?”她拧着眉,轻喝了一声,表情很不好看。
除了刚来的那一阵子,沈碧月很少发火,这一下倒是吓了那些丫鬟一跳,抓着手上的抹布就跪了下去。
菱花默不作声地关窗去了。
沈碧月没再说什么,朝她们挥手,“打扫干净就下去吧,我要睡了。”
菱花眼尖地看到沈碧月手臂上的伤口,“姑娘,您的手怎么伤到了?”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她往里间走,有珠帘隔着,里边又有熏香,尽管也能闻到一些饭菜的气味,但没有外间那么浓烈,里间的一切都维持着她刚刚离开前的样子,连窗户也没有打开。
看来菱花还不敢随便动她屋里的东西。
她走到床边坐下,脱下外衣,随便扔在地上,然后弯腰抓住裙角,撕拉一声,撕了一圈布料下来,一边用嘴巴咬着,就往手臂上裹。
菱花连忙让丫鬟们都起来,抓紧时间打扫,自己走了进去,正好看到沈碧月在包裹伤口。
“姑娘,取药箱出来吧,伤口要先清理,不然容易化脓,到时候恶化就不好了。”
“不用了,你们收拾完就出去吧。”
沈碧月执意如此,菱花也没法劝,只能暗叹一口气,转身想走,又想起了一件事。
“姑娘刚才有碰到墨笙吗?”
“没有,怎么了?”
“她刚刚回来找姑娘,婢子告诉她您到外面去了,没碰到姑娘,也没回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泊云居就这么大。”话音刚落,墨笙就气喘吁吁地冲进屋里了。
她飞快扫视一圈,看到菱花站在里间,便也走了进去。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沈碧月先开口问她。
墨笙喘着气回道:“老爷说,怀疑姑娘的院子里进了贼,要进来找,已经去问过国公爷了,他也同意这么做。”
“放他们进来吧,别碰坏了我的花草,搜完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她脱了鞋子,伸长手臂将帐幔放下,躺进了被子里。
墨笙和菱花相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苦涩与为难。
她们是下人,怎么敢对沈植说出那么大不敬的话,尽管那就是姑娘的原话,这年头丫鬟也是极为难做人的。
外间都清理干净了,丫鬟们连忙离开,墨笙出去回话,菱花点了熏香,将墙上镶嵌的夜明珠都盖了起来,才摸着黑出去了。
门刚关上,沈碧月就撩起帐幔,下了床,微微摊开的被子里,一个男人蜷缩着身子,他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住那抹纤细却略微模糊的背影,一直到她进了屏风的后边。
??声响起,应该是在换衣服。
“沈碧月,你还真是下得去手。”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招来的麻烦,还真有脸说这话。”
又是布帛撕裂的声音,随即才是一阵??声,没一会儿她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放下帐幔,坐在床边抬着双脚,动作轻轻地挪上床。
她重新将被子盖在身上,“你还能坚持多久?”
“现在知道关心人了,真让孤觉得欣慰。”他将手臂搁在脑袋下,另一手捂着伤口,他的伤没包扎,尽管不是很严重,但以他现在的体质,若是没用手捂住,很快就会因失血而晕厥,眼前这个女人,倒是心狠,完全没想过帮他处理伤口。
外面,沈植和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菱花已经召集了泊云居内所有的下人仆役,在前院排排站,一看到沈植走进来便扑通一声全部跪下了。
沈植看了眼,发现跪在最前面的是问瓷,微微皱了眉,但还是没说什么,青年朝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眼神,他们便各自散去,搜查院子去了,沈植见状也挥挥手,让沈家的仆役们跟着过去一起搜。
墨笙就跟在他们后边,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青年看了墨笙一眼,忍不住摸摸下巴,“这丫头长得倒是标致。”
“张贤侄,若不是看在张家丢了重要东西的份上,是万万不能让人搜查这里的。”沈植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显然他对这件事也是十分反对的。
姑娘家的院子,就算是他最讨厌的女儿,也不能让人随便进来搜,搜的人还是张家的,也不知道父亲在想些什么,让张家的人明目张胆进来搜院子,这像什么样子。
张敬笑了一下,连连点头,“这个晚辈自然知道,要不是因为那个刺客,怎么也不会在大晚上的叨扰沈府。”
沈植又静了一会儿,说:“张贤侄,你确定刺客就在这里?”
“我是跟着血迹追过来的,到这里就停了,周围再没看到其他的痕迹,十有八九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张敬十分笃定,一点都不顾及沈植的脸色有多不好看。
去搜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一个个都在摇头,什么都没发现。
这回轮到张敬的脸色难看了。
“张贤侄,既然什么都没找到,说明刺客不在这个院里,可以不用搜了。”
“不可能!我明明是追着血迹进来的!”张敬微眯眼,转头对沈植说,“沈伯父,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能要稍微打扰一下沈姑娘了。”
“姑娘家的闺房,怎么能让人随便搜!太荒唐了!”沈植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传出去,沈家还怎么做人。
“沈伯父,并非是晚辈执意要这么做,而是丢失的东西对于张家来说实在太重要了,那个刺客又是一路逃窜进的沈家,血迹就在这个院外消失了,刺客一定还在这里,若是就这么算了,只怕会被有心人误以为沈家包庇刺客。”
“胡说八道!”沈植怒喝了一声,张敬却没被他吓到,仍旧是坚持要搜沈碧月的屋子,他很笃定,刺客一定就在那里面。
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沈植败下阵来,在张家面前,沈家终归弱势了一些。
“张贤侄执意要搜,可以,但若是没找到人,又当如何?”
“要是没搜到人,便是晚辈的猜测出了差错,一定会向沈家赔礼道歉的。”
菱花在一旁听着,觉得不对,刚想要起身说话,结果被问瓷一把按住了,她看向问瓷,问瓷只是摇头,神情依旧冷淡。
沈植先带人进去,张敬跟在后头,屋内一片漆黑,没开窗,迎面就是一阵暖意,清雅的熏香混合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饭菜混杂的气味,闷在屋里,令人作呕。
沈植连忙捂住了鼻子,张敬皱了眉头,轻掩住口鼻,姑娘家的闺房不应该都是馨香四溢的吗,怎么这里头净是一阵臭味。
沈植也捂住了鼻子,忍不住去看张敬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丢人。
夜明珠重新照亮了屋内,干净,也安静,里头的人正在安然入睡。
外面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就算是靠墙的柜子也都是好几个叠在一块的,压根就不够装进去一个人。
沈植先撩开珠帘,里间的气味没有外边那么浓烈,但张敬还是很快就捕捉到了熏香内隐藏的一丝淡淡血腥味,他的内心一阵兴奋,果然,刺客就藏在这里。
一个人从屏风后面绕过来,手上拿着一条染血的裤子,“二公子,小人发现了这个。”
沈植一看,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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