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今天又在本丸养老中

15.暗堕之刀(1)

    
    本丸庭院天井处,身着出阵服的压切长谷部,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间转换器。
    数重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由轻至重,由远及近,最终,又齐齐地放慢放轻,停在了灰发打刀的身后。
    “长谷部君!”烛台切光忠蹙着眉头,紧张的唤道。
    他的身旁,是面色沉重的歌先兼定,匆匆赶来,一脸惊愕后呆立原地的山姥切国广和面无表情的太郎太刀,以及慌乱无比的短刀五虎退。
    紫发付丧神咽了口口水,坚定地向前一步:“长谷部,没事的,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灰发付丧神垂着头,毫无所动。
    “这可真是……”歌仙兼定的身后,鹤丸国永裹着被单姗姗来迟,金瞳不觉地瞪大,满是意外:“惊吓了。”
    “长谷部。”
    鹤丸国永回头,只见一向懒散的审神者面沉似水,在众人让开的道路中,一步步走到付丧神的面前:“你需要休息。”
    季楷开口,仿佛化为石像的人终于动了。他颤抖着身子,手指抚上转换器的启动按钮,声音嘶哑:
    “审神者大人……这不是您的错……”
    他勾起一个嘲讽涩然的苦笑,顿了一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猛地砸下了启动按钮。
    金色的薄光笼上他的身影。一直低头背对众人的灰发打刀,此时才有勇气抬头,望向与他一同相处不过短短三天的同伴们。
    那是总是过分在意风雅的歌仙兼定、能得心应手处理各种事情的烛台切光忠、披着被单十分害羞,但战斗起来帅气又强大的山姥切国广、端庄平和的太郎太刀、总爱吓人的鹤丸国永、可爱乖巧又勇敢无畏的短刀五虎退……
    这些刀剑们,刚刚显现,缺乏战斗经验,然而同时,又是那样的美好又强大。
    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很早之前的自己……
    压切长谷部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垂眸笑起来,笑声很轻,但睁开的紫色双瞳中,是解去一切束缚的如释重负。
    “请你们守护好审神者……拜托了……”
    男人飘落在风中的低语,随着逐渐逝去的身影,一同消散了。
    金光散去,院内恢复原状。除了一振打刀的消失,没有什么不同。
    “长谷部先生!”银发小男孩怔怔地回过神来,叫喊着朝时间转换器奔去。
    有人一把拦住了他:“退酱,你和歌仙、烛台切他们待在这里。”
    “可是主人……”五虎退红着眼眶,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不久前,长谷部先生还在浴室里和他一起清洗……
    “太郎太刀、山姥切国广,你们两个跟我走。”季楷将小男孩交给烛台切,点了两振付丧神随行,朝时空转换器走去。意图不言而喻。
    歌仙兼定恳求道:“主公,此事请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把压切长谷部安然无恙的带回!”
    “歌仙所说不错,主公,战场太危险了!”烛台切光忠跟在季楷的身后,试图改变男人的主意:“
    “时间紧迫,你们这个样子,还是在本丸等我回来。”
    季楷不为所动,解释了自己选人的标准——歌仙和烛台切都是内番服,本体都不在身边;而只裹了一件白被单,头发还滴着水的鹤丸国永,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开口。
    “我可是你们的主公。”
    季楷看着围在身边的一众付丧神,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相信我。”
    金光亮起,淹没了审神者和两振刀剑的身影。
    *
    这是一处不知名的高地。
    冷清、寂寥,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远处的村庄燃起的灯火,在逐渐黯淡的天色中愈加明亮。
    看起来十分的温暖。
    闻着空气中传来的食物香气,压切长谷部仰起头来,雨水落到眼睫之上,模糊了原本清明的视野。
    雨势大了起来,他用袖子抹了下眼睛,决定找个地方避雨。
    村庄的方向是要避免的。一振已经开始暗堕的刀,光是气息就足够吓到普通人类。而若是因此将溯行军引到村庄,只身一人的他,根本阻挡不住那些嗜杀的魔物。
    无法为主人所用的刀剑,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而无人守护无处所用的残次品,不为他人带去毁灭,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付丧神折返路途,向着森林深处进发。光明慢慢远离,黑暗愈加深重,宛如张着大口的巨兽,一步步吞噬了这个迷茫怅惘的灵魂。有个地方,仿佛泄了一个大口子。悲伤与绝望如滔滔洪流,逆流进他的四肢百骸。随着最后一丝人类灯火的消失,灰发打刀感觉自己陷入了无法逃离的深渊。
    ——每次碰见他时,他又是各种为了我忍耐、牺牲的样子,还跟我说过无论等多久都愿意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我当场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这种话说出来,就是为了别人感激他、补偿他的吧?
    ——正常的刀剑多了去了,谁有那闲工夫,陪他每天演主仆情深的苦情戏。
    哈。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是毫无遮掩的真实想法。
    一句一句,回放在他的脑中。
    压切长谷部想不在意的撇嘴、想豪气冲天的大笑、想冷嘲热讽地反击,将那些刺入心中的尖刺,一根一根拔出,再狠狠地仍落在地。
    但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
    他曾经付出的真心,对于侍奉的审神者来说,不过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曾努力忍耐的事情,对于本丸的胜利和战绩而言,不过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应做之事;
    他曾期望的、未说出口的渴望,他所恐惧、努力想要证明的信念,微不足道、无人在意、毫无意义。
    是这样吗?!
    既然达不到最好,为什么还要被唤醒?既然赢不得胜利,一振刀又为何要存在?!
    既然无人想要,无人需要,这人类的姿态、这持续的呼吸、这跳动的心脏,又是为了什么?!
    ——而我,又为什么要如此痛苦?!
    脚步沉重得无法再继续,压切长谷部靠着树干滑落下来。倾泄而下的雨水,暴烈、无情,一视同仁地冲刷着天地间的万物。
    似曾相识的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逃脱不了的罪责。
    那些交战过无数次的敌人,出没于黑暗,萦绕着死亡的气息,奋力嘶吼、强大无畏,杀倒一个,下一个又接续而上;他们无穷无尽,对同伴的生命漠然无视,眼中只有接收的命令。
    也许这才该是刀剑们应有的形态。只是工具,只是利器,断裂是必然,也无须被珍惜。
    这才是他们生存的价值啊。情感什么的,心什么的,真是太痛了,比破腹、比断肢,还要惨烈百倍。
    哈哈哈哈哈……
    压切长谷部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流出眼泪,笑得手心攥出血来。
    不,他才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死都不要!
    他名为压切长谷部,也曾被珍惜,也曾被善待,就算是死,也绝不能变成敌人的模样!!
    黑暗中,一道银色刃光划破雨幕,将突然出现的黑影一分为二。
    “压斩!”
    压切长谷部低吼出声,刀剑挥落,鲜血四溅:“只要一息尚存……我,决不让你们得逞!”
    *
    “在那边!”森林某处,山姥切国广突然呼喊出声,带头朝另一侧奔去。
    季楷眉宇之间一片沉重。这处森林地势广阔、枝叶浓密,加上越来越大的雨势,他们三人在森林中寻觅许久也没有结果。
    已被两只付丧神科普过暗堕相关知识、并综合了相关前情、推断出这种异变发生大致过程的审神者,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自责。
    不久前,山姥切国广在被单下说了句“他受伤了支撑不久”。这句话,就像黑暗中窜过的闪电,映亮了季楷脑海中某个模糊不清的地方。
    他终于明白了,每次想到压切长谷部时,自己心里的那点不顺畅和奇怪是什么了!
    因为压切长谷部拥有成年人的姿态,所以在明明察觉出对方情绪有异时,他还是以所有权和每个成年人都有义务照顾好自己这样的理由,自我说服后没有插手。
    他让付丧神自己手入,因对方没提出过异议,便默认为可行;在见到对方洗了澡换了衣服后,他毫无询问的,想当然的认为治疗已经结束。那些不稳的气息和沉重的步伐,只是时间和休息的问题了。
    所有的这些,都是他理所当然的猜想。
    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但若因他的怕麻烦,给别人带去了错误的信息、产生了伤害,那他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一次,季楷意识到,这个游戏,和其他游戏不同。付丧神们是战斗的器具,但一座共同生活的本丸和那么多的日常生活的可能,决定了付丧神们绝不仅仅是战斗的器具。
    就连何田那样自我的人,都感觉到了这种不同,所以才想要逃离……
    打斗声从前方传来,季楷叹了口气,敛回心神。
    三人奔出密林,只见眼前的开阔处,数十只裹着黑气的时间溯行军正在前方与人交战。
    这是季楷第一次见到所谓的“敌人”。第一观感,就是丑、很丑、非常丑!
    简直像是地狱垃圾堆爬出的亡灵们。有白骨状的蛇形物,头上两只硕大的角,骷颅头中叼着尖刃,飞舞在半空;几只巨大混合蜘蛛,上半部分是无手无脚,散着头发、惨白着脸的人,下半部分是六只巨大的蛛腿,前爪则是锋锐无比的刀刃,盘踞着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剩余的,勉强有个人样,脚是兽爪、膝有骨刺,戴着浪人斗笠或着大帽子、扛着大刀,是战斗的主力,正在疯狂的出击。
    而那个与他们对战的男人,也与离去时有了一些不同。干净整洁的出阵服已破破烂烂,成了一片碎布。裸露在外的躯干健壮了一圈,鼓起的肌肉隆出一条条青筋,像狰狞的虫物盘踞其上。他屈腿握着刀,整个人满是鲜血,腐烂的臭味飘荡着,像一个从尸堆里爬出的幽灵。
    仅从气息上区分他们是很困难的。暗堕,正在进行。
    “不洁之物……”
    太郎太刀眯起双眼,拔刀出鞘,双手将刀举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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