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

    
    周末的华联商厦人来人往，不少人手里大包小包。楚云帆沉着地走过一溜柜台，在器皿柜台驻足。他仔细打量着陈列的商品和价格，目光定在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上。“小姐，这一套打包。”
    楚秦汉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商量该买什么礼物吗？现在一个人马上就拍板了，要把我拉出来干什么？当然，他只是心里想想，在父亲面前还是少说为妙，这是他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楚云帆拎着打包好的茶具，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迈开大步，走出华联商厦，拐进了旁边闹中取静的一条巷道，巷道尽头是一家茶室。
    楚秦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父亲是怎么了？他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一想到雨晴，他心里满是焦灼。
    “坐。”楚云帆找了个安静的小包间，把茶具放到地上，示意楚秦汉坐在对面。
    楚秦汉不知道父亲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忐忑着坐下。
    服务员送上了茶水，把包间的竹帘放下，退下了。
    楚云帆透过袅袅的热气看着对面的儿子。楚秦汉的唇边已经有了柔软的黑髭，喉结突出，眼神清亮，他已经长成一个小伙子了。
    什么时候那个只会蹒跚走路的小屁孩竟长成了大小伙子？楚云帆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楚秦汉警觉地抬起头，盯着父亲。每次楚云帆清嗓子总是代表着有什么坏事要整自己。
    “我们爷俩很少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谈。”
    上次一谈就谈出个不平等的“约法三章”，今天又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好戏来。楚秦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我突然发现你已经长成大人了。”楚云帆慢慢地说，在心里斟酌着词句。
    废话！平时一点不关心，才会有突然长大的感觉。楚秦汉不以为然。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感觉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们现在的孩子不一样，比较早熟。”
    早熟？楚秦汉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是不是又要老话重提，讲早恋的事？
    “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女孩。”楚云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把手放在肚子上，思绪开始漂移。
    楚秦汉惊讶地看了一眼父亲，这是要忆苦思甜，还是要现身说法？但是父亲很少和自己讲起他自己的事情，楚秦汉来了兴趣。“那个人长得漂亮不？”
    “漂亮顶啥用？”楚云帆瞪了一眼楚秦汉，“她长得不算漂亮，却是班上很有才气的一个女生。唱歌好，学习好，人也善良温柔。”
    “妈知道吗？”楚秦汉好奇地问。
    楚云帆摇摇头，陷入在回忆里。
    楚秦汉心里想，你也有被我抓住把柄的时候，他有点小得意。“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分了。年纪太轻，不经世事，能有什么好结果？”楚云帆瞥了一眼楚秦汉，“年轻的时候觉得非她不可，后来看看只是一个笑话。反倒牵制了太多精力，浪费太多感情。你说呢？”
    楚秦汉慢慢咂摸出一点味道了，原来父亲是在隔山震虎呢。
    “我们那时候学习任务轻，你们现在内容难了多了，竞争也厉害了，一旦如分心结果可想而知。感情就如镜花水月，前程又被毁了。”
    又是这一套！楚秦汉不吭声，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他有些无聊地把目光投向外面，透过竹帘，看到天井里洒入的淡淡阳光。
    楚云帆还在絮叨。
    突然，楚秦汉看到一个高大而微微发福的身影，和一个女子亲昵地走进来，进了另一个包间。那个身影太熟悉了！楚秦汉小心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父亲，幸好他没有发现。
    “爸，我知道了。总之，早恋碰不得，对吧？”
    楚云帆满意地点点头。
    “哎，爸！你和慕容叔叔是怎么认识的？”楚秦汉小心翼翼地问。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我和你慕容叔叔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同学都称呼我们是孪生兄弟。后来又一起参军，上军校，是多年的老朋友啦。”
    “哦。慕容叔叔和孙阿姨是自由恋爱的吗？”
    “是啊。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孙阿姨长得漂亮，有文化，又是上海姑娘，追的人一大堆。可是她就喜欢你慕容叔叔，死心塌地要跟他回江城，还跟家里人闹翻了。”
    “那他们为什么现在关系那么僵？”
    楚云帆怀疑地看了一眼楚秦汉，今天这小子是怎么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所以说，爱情不是万能的，你小子呢，现在要好好收心，读好书是正道！”楚云帆很得意自己把话题扯到了这个结论上。
    楚秦汉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楚秦汉着急要出门给雨晴送东西。可是，往楼下一看，父亲楚云帆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
    怎么办？
    他硬着头皮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走下楼，拎了母亲准备好的保温桶，想了想又抱起一个篮球，往外走。
    “你去哪里？”楚云帆怒目而视。
    “我，去打球。”楚秦汉举起手中的篮球，表示自己所言不虚。
    “刚吃过饭，打什么球。今天就好好呆在家里吧，下午出去过了。”楚云帆不容置疑地说。
    楚秦汉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不敢跟父亲对着来，他把篮球放回原处，“爸，我就出去逛逛，马上回来。”
    “那你拎个保温桶干啥？”楚云帆不紧不慢地说。
    楚秦汉忙把保温桶藏到身后，“我去看个同学，她生病了。”
    “楚秦汉，你别忘了跟我的约法三章。那个生病的是不是叫雨晴？”楚云帆破釜沉舟。
    “你怎么知道的？”楚秦汉一脸惊诧。
    “你听着，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希望你清楚，早恋不可以，雨晴更不可以！”
    “为什么？”
    “如果你不想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
    楚云帆不理楚秦汉了，顾自看起手中的报纸。
    楚秦汉立在原地，握紧了拳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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