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义淳也认出了余慧心,想都不想就光速下马,风度翩翩地作揖:“娘子先请。”
余慧心愣了愣,点头道:“多谢。”然后抱起圆圆走了。
裴义淳待她走过,牵着马前行,几步后喃喃道:“她还有孩子呢?”
“呃……”捧砚愣了愣,“仲融少爷没说,怕不是吧,多半是余家的。”
“嗯,快点。”裴义淳再次上马,加快了脚步。
余慧心已到家门口,听到马蹄声回头,已经看不到他那行人了。
她思索起来:外头已经宵禁,以裴义淳的出身拿到通行令倒容易,但半夜三更地他来这里做什么?
想起后头住着他师父,她突然一惊,赶紧叫人抱着圆圆,自己先往里跑。跑到正堂,歌舞表演已经散了,旁边收拾的丫鬟婆子说:“老爷刚进去呢。”
余慧心又提起裙子飞奔进内院,后头红梅等人气喘吁吁地追。
跑了一阵,前头已经听见动静,散着步的余老爷等人回头,待她跑近,叹气:“咱们家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稳重!”
陈氏往后头看,以为余大哥和圆圆出了什么事,惊道:“你哥呢?”
“哥在外头喝酒呢……”余慧心喘着气往外头一指。这时候的酒都是米酒,是人都能够吹千杯不醉,大家倒不担心。她喘了两口气说:“我在路上碰到裴公子了,看他往后头去了,会不会是郑老出了什么事?”
陈氏略一思索,立即看着余老爷:“阿爹,我们派人去看看?”
“去!”余老爷马上明白了陈氏的意思,“快派人将大郎叫回来,我和他亲自去!”
说完大家就行动起来,余慧心跟着段氏、陈氏去上房等消息,圆圆叫奶娘抱了下去。
段氏对余慧心说:“七巧也去睡吧。”
“我不困。”余慧心道,“等爹回来。”
段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等了半个时辰,期间余老爷派人回来取了点药材。待余老爷和余大哥回来,三个女人眼巴巴地将他们望着。
余老爷叹息一声:“这郑老啊,蟹吃多了……”
听的人都呆住了,片刻后余慧心问:“那无事了吧?”
“无事了。”余老爷有点心累的感觉。
余慧心噗嗤一笑,终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众人无奈地看着她,余老爷道:“你……你怎可如此?”
“我不是有意……”余慧心想着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因为蟹吃多了半夜叫医生,就忍不住好笑,“家里人不拦着他么?蟹岂能多吃?他吃了几只?”
“说是有七八只。还说幸好送了我们一筐,不然……”余老爷又一叹,“裴公子都吓哭了,那蟹是他送的,要是出了什么事……”
余慧心听得也后怕:“那可真可怜。”
时间已晚,众人回房休息,第二天余慧心又才知道更多。
原来此时大家对蟹的认知还不够,寻常人根本吃不上,更遑论多吃?吃得上也基本上被吃蟹的过程耗尽了耐心,能吃两只就不错了。虽然也有大夫说不能多吃,但大家没见谁吃出问题来,自然不当回事。
郑老爱吃蟹,以裴家的身份地位能得到很多,裴聚宝惦记着他好这口,宁愿自己不吃,硬从家里抠出一大堆送给他。他年纪大了,已经经历了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现今只剩一子在外地做官,身边跟着一个小孙子根本拦不住他;他让下人拆蟹,又不必自己动手,吃起来美滋滋,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余慧心想,大过节的他也不可能只吃蟹,还会吃点别的,吃得又多又杂,食物相克了都不一定,再加上年岁这么大了,能不倒下么?
她突然有点同情裴聚宝了。幸好郑老没事,要是一病不起了,他不得愧疚死?
此时郑老家还有几只蟹没煮,郑老叫养着过两天继续吃。
现在他吃出问题来了,裴义淳就叫人赶紧扔了,不不不,别扔!带回家去他自己吃!
离开时看到蟹篓,他又突然来气:“我以后也不吃蟹了!”
从余家外墙下经过,他想起昨夜余家帮了忙,虽然没有余家他也搞得定,但若郑老真病得严重了,他做的就是和阎王赛跑的事。余家离得近,解了燃眉之急,等于是雪中送炭了。
裴义淳将马一勒,掉头又回了郑家,将郑老的孙子叫来:“你随我去前头余家一躺,昨夜人家帮了忙,理应去道谢。”
“哦。”郑小郎君马上道,“我让人去备份礼。”
“我备了!”裴义淳转身就走。
备了?郑小郎君不信,追上去问:“师叔你备了什么?”
裴义淳一指捧砚手上的竹篓:“那呢。”
郑小郎君:“…………”
他默默地擦汗:“昨日互送节礼,我们送去的就是蟹,再送怕说我们不够诚意,我再去备一件!”
他赶紧叫管家去准备。前几日送礼来的人不少,管家直接在里头挑了支人参。
裴义淳看着心疼,骂郑小郎君:“你爹娘不在,你就会败家!道个谢还拿人参!这蟹够值钱了!”
郑小郎君想哭。我阿翁就是吃蟹吃病的,现今把蟹送过去,谁不知是他们不要的才送人啊!说出去多难听?
郑小郎君抱着人参说:“他们救的是阿翁的命。”言下之意,阿翁的命难道不如一根人参?
裴义淳一顿。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他就觉得一根人参不够了。但再拿,他是真的心疼!虽然不是他家的东西,但他这人就是这个毛病,看别人浪费也受不了!
他心痛地问:“那要不要再拿两根?”
郑小郎君摇头:“礼轻情意重,够了!”
裴义淳松口气:“那走吧。”一根人参的心痛,还是别人家的,他还承受得起。
……
余慧心躺在床上,将一只手伸到帐外,让大夫把脉。
段氏念她小产,想给她好好调养身子,特意在外头寻了好大夫,每个月来给她看两次。
余慧心沉重地想:得好好养身,这辈子一定要做到!
她上辈子也说要养身,但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最后居然熬夜猝死。
若有人问为什么熬夜?因为码字么?
并没有!
她码字从来不会如此废寝忘食,能让她这么拼命的只有一件事——看小说。
她入坑了一部五百多万字的小说,看得停不下来,控制不住地开始熬夜,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没看完,最后把自己给熬没了。
郁闷的是,猝死了都没看到结局。
还好这个年代没小说,更没手机,晚上想看本史书烛光还是晃动的,也只能好好睡觉了,她应该能寿终正寝了。
“七巧?七巧?”段氏在喊她。
余慧心回神,见丫鬟打起蚊帐,才知大夫已经走了。
段氏笑道:“大夫说你调养得不错,往后继续。”
“还要喝药吗?”
“要啊!”
“……”让她死了吧!养身难道不是喝燕窝银耳吗?
“夫人。”段氏的丫鬟来了,“郑家来人了。”
“郑家?”
“说是为昨夜的事来道谢。”
段氏急忙吩咐人:“快去叫老爷、少爷回来!”
老爷、少爷又出门做生意去了,还好就在城中,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段氏问丫头:“来的是谁?”
丫头摇头:“我去问问。”
余慧心坐在床上没说话,段氏回头道:“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
“母亲。”余慧心叫道,“我想去外头一趟。”
“去外头做什么?”
“我手中有间铺子一直亏本,想扭转一下,得去看看。”她损失了五十两银子,赚钱已经迫不及待了。原本还怕出门碰到裴聚宝,现在他连自家后门在哪里都知道了,怕不怕已经不重要了。
段氏沉吟了一会:“那你去吧。前头有客,从后头走吧。”
余慧心点头,让人将马车牵去后门,自己收拾好了就过去。
前头裴义淳和郑小郎君在正堂里坐了一会,听说余老爷和余大哥皆不在,便起身告辞了。
二人走出余家大门,正好看到余慧心的马车从旁边巷子里出来。
裴义淳瞅着驾车那老汉,像之前给余慧心驾车的,对郑小郎君道:“你自己回去吧!”说完就上了马,追着马车去了。
一路跟到西市,他故意藏了藏、远远地坠在后面,免得被发现。等余慧心在一家铺子前下车,他才跟上去,一看之下满是惊讶——居然是家书肆。
这就好办了,若是脂粉绸缎铺,他还不好意思去。他直接下马,将鞭子扔给捧砚,快步走了进去。
里头书香四溢,他顿觉身心俱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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