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裴义淳有了弟子在安阳看来也是喜事一桩。将来他若真的孤身到老,也多个人照顾他。
她对下人道:“去前头等相爷回来,跟他说我们家有喜了。”
裴大人回来时,刚下马车就得了信儿,顿时一个激灵。类似场景发生过无数次,比如三郎媳妇有喜啦、四郎媳妇有喜啦……但他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安阳怀上骊珠,忍不住就想:不能够吧,现在都多大岁数了?
到了安阳房中,才知是裴义淳收了个徒弟。
裴大人心下一松,问:“是哪家的子孙?”
“我没来得及问,他跑了。”
“让他来找我。”裴大人说罢去了书房。
裴义淳在屋中逗鸟,听说父亲找他,以为安阳长公主终是告状了,心里愤愤不平:就你们夫妻俩互相疼惜,成天为对方出气,赶明儿我也娶个娘子回来,让她帮我!
然后想起上次要娶妻时那一抬抬的聘礼,顿时歇了想法。
到了裴大人书房,他小心翼翼地行了礼。
裴大人问:“听说你收了个学生?”
“嗯……”原来是为这事?裴义淳暗松一口气。
“是哪家的子弟?”
“是……”裴义淳顿了顿,“本来是要拜入郑师门下的,我想郑师年纪大了,怕他看顾不过来,就自作主张让对方挂在了我名下,免得师父太操心。”
裴大人淡淡地看着他,觉得这理由尚可,但不够充分,而且他答非所问,似乎有内情。
裴义淳紧跟着打消了他的顾虑:“是师父的邻居,好像是经商的,我那徒弟的母亲是赵国公府的。”
“国公府怎会与商人联姻?”裴大人脱口而出,紧跟着想到真有这样一门亲事,讶道,“是不是姓余?先前有个余美人,给家里弄了门亲,就是赵国公府的。”
“是啊……”裴义淳却不多说。
裴大人释然:“既然收了,你就好好教,万不可误人子弟。”
余美人已不在了,他自然不在意。若是在,以她那折腾的本事,生个儿子就能想皇位,那才该他忧心的。
“……是。”裴义淳又后悔了。他对自己是真没什么信心,更怕那本身是个废材,他纵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第二天去吃早饭,裴大人看见裴义淳,问:“今天是不是要去教你那学生了?那边管饭吗?”
裴骊珠马上道:“可得管饭才行!咱们家能省一粒米就省一粒米,不然多亏呀?”
裴义淳知道她在笑话自己,拿着扇柄敲她头:“我就要回家吃!把你将来的嫁妆也吃掉,免得便宜了旁人!”
“行了你。”安阳长公主正为裴骊珠的婚事忧心呢,没好气地道,“这时候知道嫁妆了?要你娶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有嫁妆抬进来?就知道心疼聘礼!”
“抬再多进来我的也抬出去了,那能一样吗?”
“什么你的?跟你说了聘礼是家里出的,不在你名下。你孤家寡人一个,根本不该有私产!”
“那不管!我看着就难受!”
“行了。”裴大人脑仁疼,对安阳道,“他脑子有问题,你说不通他。别管他了,他爱娶不娶,将来别怨我们就行。”
“那叫他在房里放个丫头也不肯……”
“丫头能放吗?!”裴义淳叫道,“不穿衣服不吃饭啊?那不是钱啊?伺候完了还得给赏赐,想得美!”
“好了好了……”安阳长公主突然想起裴骊珠还在,这事就不该讨论,急忙打住,“不要就不要吧,吃饭去!你赶紧吃完了去教书,别耗在家里让我心烦!”
裴骊珠笑得肚子疼。
……
余慧心写了半天字,胳膊泛酸,便决定今天休息了。
想撸猫,猫没回来,她实在闲得无聊,干脆去找陈氏。《红楼梦》里的姑娘们都经常串门子,她之前倒没想起来,成天宅在房里,快自闭了。
到了陈氏房中,陈氏正在看一封帖子,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余慧心在旁坐下:“嫂嫂找我做什么?”
陈氏将帖子给她:“赵国公府有赏菊宴,你和我一道去吧?”
“这……”余慧心有些担忧,“我这身份……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氏道,“你就当陪我吧。人家记得我,我若不去,反倒说我不将人放在眼里。可我以前那身份,和本家的姐妹都不熟,更不说她们走动的那些小姐了。我单独去,怕没人和我说话儿。”
“那好吧。”她说得太实在,余慧心不忍拒绝,“我也出去见见世面。”
“就当多交几个小姐妹吧。”陈氏笑道。
余慧心想,怕是小姐妹不爱交她。她上辈子就知道,小姑娘眼里已婚妇女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她这种离婚的?之间有壁啊!
两人又讨论到时候要穿什么、戴什么,余慧心上辈子淘宝四颗钻,基本都是美妆穿戴贡献的,自然兴致勃勃,顺便还分享了一些后世的化妆技巧。
说到兴头上,陈氏道:“明天我们一起去脂粉首饰铺看看吧?”
“好啊好啊……”余慧心之前出门几次都没怎么shopping,这种事果然要有小姐妹一起才有感觉。
“呜呜呜……”门外传来哭声。
陈氏一惊,起身道:“圆圆回来了!”
两人出去,见圆圆抹着泪走进来。门外站着一个小厮,是陪他去郑家读书的。
丫鬟从小厮手中接过文具书本,站在陈氏身后。
陈氏将圆圆拉到怀中,一边擦泪一边问:“怎么了?不是去读书吗?怎么哭起来了?”说罢看着门外的小厮。
小厮正要说话,圆圆已抽抽噎噎地道:“呜……师父……师父说我笨……”
陈氏一愣,下意识地问:“哪个师父?”
“就……就师父呀。”圆圆继续哭。
余慧心道:“是裴义淳,郑老不是师公了吗?”
陈氏有点懵:“他不是说挂名吗?怎么又教起来了?”
陈氏的小心脏简直受不了。说好的挂名却亲身上阵了,还将孩子弄哭了。对了,她家孩子哪里笨了?
陈氏忙安慰圆圆,等圆圆不怎么哭了才问:“师父为何说你笨?”
“他教我读书,我……我有字不认得。”
余慧心觉得和小孩子说话累,问外头小厮:“你知道什么?细细说来!”
小厮道:“就是裴公子抽了本书叫小少爷读,小少爷有字不认得;裴公子教了一遍,又叫小少爷读,小少爷没记住,他就说小少爷笨,小少爷就给急哭了。”
陈氏心累:“昨日就该拒绝的,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会教人啊?”
余慧心挥挥手叫小厮下去,蹲在圆圆面前,捧着他脸说:“小可爱不哭了哦。你不笨,是你师父笨。你没学过,他都不知道多教你几遍;他要是聪明,更不会当面说你。你记住啊,聪明人是不当面说人的。以后谁当面说你坏话,你不必难受,只管在心里笑话他!但万不可说出来,否则你也成了那笨人!”
圆圆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终于不哭了:“哦……姑姑,我记住了。”
陈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外头一个裴义淳,家里一个余慧心,不会将她儿子教歪了吧?
第二天,圆圆又屁颠屁颠地去郑老家里了,丝毫没有厌学。师父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比长满胡子的师公好看,懂的也多,而且他那么笨,就不和他计较了。
裴义淳今天仍然来了。
昨天将孩子说哭了,他心里过意不去,从裴骊珠那里讹了两颗糖,送了一颗给圆圆当赔罪。另一颗留着,万一将来又将孩子气哭了呢?
圆圆接过糖,有模有样地行礼:“谢谢师父。”
裴义淳笑眯眯地问:“不哭了吧?”
圆圆一窒,觉得他在笑话自己,弱声道:“我昨日就不哭了。”
“对嘛,不哭才是好孩子。再说那是你自己记不住,能怪师父吗?”
“可是师父该多教我几遍啊。”圆圆想起余慧心的话来。
裴义淳顿时被问住了。对啊,孩子从前没学过,他合该多教几遍啊!
他自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失误了,板起脸道:“你是有多笨啊?还要多教几遍!”
圆圆严肃地道:“师父,聪明人是不当面说人笨的。你这样说,那就是你……嗯,你不够聪明。”
裴义淳惊了:“这话是谁跟你说的?”肯定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有这个觉悟,昨日就不会哭了。
圆圆顿时为难,不好意思出卖姑姑。
裴义淳掏出了另一颗糖:“来!告诉师父!这可是宫里贵人吃的,师父给你两颗,这样你可以自己吃一颗,还可以孝敬给你娘一颗。”
“我不要!”圆圆扭头,“师父该以身作则,好好教我道理,不该教我为五斗米折腰。”
“…………这话又是谁给你说的?!”
“阿翁和阿爹从小就教的。”
“好吧……”裴义淳拉过他小手,将糖塞他手里,“你小小年纪便懂道理,这是师父奖赏你的。还有,你告诉那个说聪明人不当面说人笨的人——只有贪生怕死之辈才不当面说人!”
这话有点绕,圆圆好一会儿才理清,回家时小手抓着糖,一边走一边念,生怕忘了。
到陈氏房中,正好余慧心又在,他蹬蹬蹬地跑过去,仰起小脸说:“姑姑!师父说贪生怕死之辈才不当面说人!”呼——话已带到,终于不用死记硬背了。
“嘶——”余慧心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扎心了。
怂属性的她被闹得一肚子气!贪生怕死怎么了?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不能贪生怕死?
回到自己房间,留守院内的紫兰说:“书肆王掌柜让人送口信来,让小姐明天去一趟。”
余慧心转怒为喜,掐指一算,这么多天了,书该印出来了吧?
她忍不住道:“怎么不早点来?早点来还可以今日过去。”
“怕是临时有事吧。”红梅劝慰。
余慧心琢磨着,要不下次让王掌柜直接写信算了。可是事关出版小黄文这种事,她又不太敢,有什么还是当面交代好,留下字据被人抓住就麻烦了。
第二日,她早早地往书肆去。
王掌柜道:“东家,《傲莲记》已经刻好,只是临到头发现书稿上没有署名,也不知作者是故意的还是忘了,所以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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