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悍皱眉看了眼桌上摆着的老式钟表,八点。
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门被敲响的次数都不及这几天的多。
他不想理会。
敲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会,秦悍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觉得烦,心里燥的不行,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压的他直往下沉,他想发泄,冲凉水澡也好,挖山也行,甚至挑土都可以,总之他就是不想开门。
颜曦早就在门响的一瞬间拿着抹布闪去了厨房,进了后院。
秦悍视线扫遍整个屋子,最后颓唐的发现,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天,连一丝一毫她的生活痕迹都没有留下。
很好,他心里想,这样,再有别人闯进来,就不需要去收拾了,她只要把她的人藏好,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敲门声仍在继续,不多久,传来小声的呼唤声,“秦悍哥?”
秦悍抹了把脸,转声拉开了门栓,放人进来。
“秦悍哥,”方大伟笑兮兮的走了进来,鼻子对着空中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味道,“怎么这么久不开门,我以为.......你在忙呢。”
“有事?”秦悍并不理会他说的话,转身将他堵在了门口。
方大伟比秦悍矮了一大截,也不如他壮实,被这么一挡完全看不到里面,“诶,怎么不让我进去呢,秦悍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多了个人。”
“再说了,”方大伟往边上挪了挪,秦悍跟着挪了一步,“几天下来风平浪静的,我嘴把的很严实的,你放心。”
“所以呢。”秦悍低头,看着他问。
方大伟嬉笑着,他脸比秦悍稍微白净一些,看着有几分斯斯文文的味道,可一笑却破坏了味道,“你前几天不顾自己安危下水救了我弟弟,上次我救弟弟心切,没来的及谢你,今天我爸妈特意让我来谢谢你嘞。”
“行,心意我收到了,回吧,晚了,要睡下了。”
方大伟嘿嘿一笑,“我懂的,我懂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以让嫂子出来见见不?”
秦悍眯了下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方大伟故作神秘的轻声道:“秦悍哥你就别装了,能让你豁出命去救我弟弟的人,不是我嫂子是什么,哦......”方大伟像是忽然懂了什么,最后的字语调弯曲,意味深长,“我懂了。”
秦悍心里本就烦的慌,也没什么心思去听他说话,肃着一张脸,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家,我要睡了。”
方大伟趁他抬手开大门之际一低头从他臂弯里钻了进去,“老赶我走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呢。”
秦悍太阳穴突突的跳,被大石块压的有些透不过气的心脏此时像是被扔进了一团火里,隐隐到了愤怒的边缘,他一个转身,抬手扣上方大伟的肩,收紧,将要提起来之时,听到方大伟痛的哎呦一声,然后急急的叫道,“我下午敲门,那女的都和我说话了!”
秦悍一楞神,手收了力,方大伟一矮肩,从他手下往前逃离了几步,龇牙咧嘴的按着肩膀,整张脸都痛的挤在了一起。
秦悍看他一眼,走到桌前从壶里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你下午来干嘛?”
方大伟:“找你啊。”
秦悍低笑一声:“我出门前是锁了门的,你还敲门?”
方大伟:“这不是有那个女的在吗?”
秦悍放下水杯擦了擦嘴:“她回你了?”
方大伟:“当然。”
放屁!
秦悍心里想道,且不说那小妮子有多谨慎,在家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生怕隔墙有耳,再者,他们已经约定俗成的会在开门或敲门之时会说话提醒对方,不是他敲的门,颜曦会出声暴露自己?
秦悍内心嗤笑,“那你怕是碰上鬼了吧。”
“什么意思?”
秦悍一摊手,“她早就走了。”
方大伟愣住,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你骗谁呢,你为了她都能不要命的下水救人,会这么不求回报让她走?”
秦悍:“我有那么好心?非亲非故的,换你,你能做?”
方大伟被噎了一下。
难道,真走了?
那他要借盖楼的钱怎么办?
他弟弟娶媳妇怎么办?
他本以为可以和那天一样,用这个女的威胁秦悍借钱的。
尤不死心,方大伟大叫:“那你有胆量让我找吗?”
“可以,”秦悍慢条斯理的靠着桌子说道,“但我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搜出来这个人,随你处置,要是你搜不出来,我以后也隔三差五,有空没空的去你家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搜一遍。”
话被咬着一字一字的说出来,声音铿锵,包含了浓浓的威胁。
方大伟哽着脖子叫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我家搜,我们家那么多人难不成还怕你吗?”
秦悍脸沉着,眼睛漆黑一片,手臂撑着桌子边沿,身体向前倾,如一座大山,盯着方大伟:“你大可以试试。”
随后,他从桌子上撤离,一手张开,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方大伟犹豫了。
“你还不说是为了她.......”
秦悍按按眉心,昨日的宿醉让今天一整体都有些头痛,他的耐心快要用完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一进我家门,就说要搜我家,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好说话的错觉?”
“当初下水救人,不是你求的我吗?不是说整个村子只有我有这个能力救他吗?”
人性都是自私的,任何人都不相信他能为一个陌生人罔顾了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也都不相信他能不计回报。
他要真的不计回报了,人们却要怀疑他的动机,不如,就让事情变的合情合理一些吧。
秦悍哼笑,手卷着袖子一圈一圈的露出结实的手臂:“我这几天正要去找你呢。”
方大伟不复刚刚的气势,蔫蔫的,“找,找我干嘛。”
秦悍似乎听了个笑话,“我救了你弟弟的命,你说我找你干嘛?”
要钱!
方大伟怒目圆睁,他来就是为了找秦悍要钱的,怎么到了最后,反倒是秦悍来找他要报酬了?!
他嗫嚅着嘴连连倒退,身体撞上门,一转身,像个丧家之犬一样的跑了。
见他跑了,秦悍放下脸上的表情,上去关门,落栓。
————
秦悍一打开后院的门,就看到了一张震惊的脸。
秦悍头更痛了,刚刚他说话压的轻,可方大伟的声音宏亮高亢,尤其是后来,都赶上大叫了。
果不其然,颜曦往前跨一步,靠进了他,头仰高,眼睛直视:“你告诉我,什么叫‘你为了她都能不要命的下水救人了’?”
秦悍往后退一步,“你听错了。”
颜曦往前一步,再次靠近他,“是那天下雨你浑身淌水的回来,胸口一圈血,和我说去砍竹子去的那天是吗?”
秦悍沉默,退后,再次说道,“你听错了。”
颜曦唇瓣抿住,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再次往前逼近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坚强的忍住了,“秦悍!我听的很清楚!”
“刚刚那个人的声音我记起来了!就是那天很着急的来找你救命的人,他看到我了是不是!他拿我威胁你了是不是!他下午就来过,他是不是还想拿我来威胁你做什么?”
秦悍退无可退,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橱柜上,这一撞,简易老式橱柜里放着的锅碗瓢盆“哐啷啷”的清脆一阵响,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真听错了。那你也肯定听到了我的否认了。”
颜曦身体倾向他,因为矮,脸仰仰的高高的,杏眼瞪的圆圆的,带着些水雾,一脸认真和严肃:“行,那你告诉我,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你刚刚和那个人说,‘是什么给了他你很好说话的错觉’,那你为什么帮我?还是独独就对我这样?”
秦悍沉默,盯着她,头天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颜曦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是独独就对我这么好,还是不是为了我去下水救的人?!”
眼前的姑娘的眼眶红红的,因为情绪激动,脸也憋红了。秦悍视线扫过因为着急躲藏还未来的及盖好的锅子,里面的半盆饭露了出来,上面还有一个捏成了团的饭,还有柜子里的......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
“都不是。”
他睁眼,眼里情绪全都被掩去,声音恢复冷静,手抬起,将快趴到自己身上的身子往后推。
“你也听到了,我找他要报酬了。”
“我帮你,纯粹是看你可怜,但不会到了为了你就能不要命的去救人的地步,你想多了。”
他走向院子,背对颜曦时,狠了狠心补充道,“还有,我看你可怜,是因为,你和我妈很像。”
“都是被追的走投无路,担惊受怕,杯弓蛇影,每天在彷徨和惊恐中度过。她当初没有碰到能帮她的人,你很幸运,你懂吗?”
你懂吗?
碰到了我,我帮你,助你,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妈,可当初没人能帮她,才让她最后死了,你很幸运,你碰到了我,我尽我所能。
但......秦悍垮着肩向院子走去,真是只是因为像他妈妈吗?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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