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悍照例生火烤竹子,手微微发抖,不小心碰到了竹子边缘的刺,刺从指尖刺入,血珠子渗出,可他像没察觉,继续抱着竹子到火堆旁。
把今天她做的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她已经知道如何走出这片山了吗?还是......她只是要离开这个家?
火光明灭,秦悍想的出神,一小截封闭的竹子从臂弯里滑落掉进了火堆里,火被压的暗了一瞬,小火星子迸出,在他正弯腰想把竹子放在地上之时,伴随着“砰”的一声,火堆突然间炸开,火星子直冲秦悍面部而去!
秦悍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下,再站起已然来不及,手臂一松,人迅速往后退,同时拿手挡脸,火星炸到了他的手背。
“什么声音?”颜曦从厨房听到声音,跑了出来,而秦悍此时已经镇定的放下手,踢开了火堆里的竹子。
他吁出一口气,是他大意了,“没事,烘干竹子水分。”
颜曦狐疑的看了一眼火堆,走到秦悍身边,“是不是又受伤了?”
秦悍插进口袋的手虚握了下拳,“不碍事,被火星子碰到了。”
颜曦已经从激动中平复了下来,为了自己刚刚的自作多情和步步紧逼脸上隐隐有些发烫,可又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可这失落代表了什么,她还没来的及去深究。
她看着秦悍右手插口袋,左手把地上凌乱的竹子理好,颜曦看到他几次习惯性的想抽右手,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飞速的撇了一眼她,又镇定的继续用左手理。
别别扭扭的。
她咳嗽一声,说了声:“我去睡了。”
看到秦悍一点头便拽着大步走向厨房,随后一个闪身躲到了门后,悄悄的露了只眼睛看着他。
秦悍警觉的向厨房门看来,颜曦吓的呼吸一窒,立马直了身子,不敢再张望。可过不了多久,她又忍耐不住的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秦悍仍是刚才的动作,连弯腰的幅度都是一样的,眼眸漆黑一片,看着她,也不知看穿了她的小把戏盯了她多久了。
颜曦头皮发麻,惊呼一声,本能的往后退,直接撞上了后面从粱上挂下来放肉的竹筐上,头发缠上有一根断裂的竹子上,竹筐被撞的在空中荡动。
这竹筐是秦悍根据自己的身高吊的,在他的胸口偏下一些,可调节高低,可颜曦一伸手也能拿着里面的肉,所以一直也没去调节。
头发被荡动的竹筐拉扯着有些疼,她扭头想固定住竹筐,刚抬手,熟悉的气息靠近,笼罩住她,挡住了头顶灯泡的黄光,贴着她的脸手伸到她身后拉稳了竹筐。
颜曦窘迫的脸比刚才更烫了。
秦悍低着头两手擦着她的耳垂解着她的头发,呼吸声有些重,颜曦觉得头顶的热一下一下的被烫的快要着起来了。
她缩了下脖子。
“别动。”秦悍说。
颜曦似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她正要说句话挽回下自己的面子,他却往后退后了一步,黄色的灯光又落在了颜曦面前,“好了。”
气息散去,颜曦的心却跳的异常的快。
砰砰砰。
颜曦手忙脚乱的伸手顺头发,下午刚洗了头,没来的及扎起来,想顺手去拿梳子,却又想起梳子已经被收进包袱里了。
僵着的手停在头发上,有些不自然,心跳逐渐恢复。
秦悍绕过了颜曦把吊着竹筐的绳子解开往下放了放,侧身看了眼颜曦的身高后,又往下放了放,才重新绑上了活结。
做好后,他推了一把竹筐,又在它即将撞上的时候拉住了它。
秦悍低头看她:“以后你就不会缠到——”
颜曦却在他推竹筐时看到了他的手,拿起他放在竹筐上的右手,眉头紧蹙,“这就是你说的不碍事?”
手背上红肿一片,几颗青色的水泡鼓的涨涨的,光看着颜曦就觉得痛,他却毫不在意。
“是刚刚竹子掉进火堆里引起的?”
秦悍直勾勾的看着她,“......嗯。”
“你在这里等着。”颜曦放下手,径直的走向了后院。
后院连着一片大山,虽然被劈平了露出了内里的石头和土,可秦悍修的那条小路可以爬上山。
天黑的暗沉沉的,颜曦没敢走远,借着院子里的灯的微弱照明,走到林子里,在一片杂草中努力辨别着。
忽然,她眼睛一亮,嘴角上扬,找到了。
山里危险多,同样的,宝藏也多,蕴藏着各种中草药,像这种清凉去疤治疗烫伤的草药,是山里最常见的。农村人讳疾忌医,一般有些小病小痛的,都是自己上山采点药就解决了。
颜曦摘了些叶子,从山上跑下来,用水冲干净,擦干,进厨房拿了个碗,搁了进去。左右张望着,拿起了两个秦悍自制的竹勺子开始捣药。
秦悍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颜曦为了他忙东忙西,手当然痛,火辣辣的,红肿的范围也在不断的扩大,水泡也越鼓越足,皮变的薄薄的,里面的浓水像是随时会冲破束缚流出来。
他的心软乎乎的,像是被浸泡在了温水里,有些窒息,又被包裹的很舒适。他的嘴角紧紧的拉成了一条直线。目光透过柔和的灯光落到姑娘身上,乌黑茂密的头发直直的被分成两拨垂在胸前,低头捣药时,脖颈弯曲成优美的弧线,温柔而美丽。
叶子被捣烂,滴出了深绿色的汁水。颜曦放下了勺子,拿着碗走到秦悍面前,抬头,伸手,“拿着。”
秦悍接过。
“继续站在这里等我。”
秦悍垂眸看着她,点点头。
颜曦走到卧室里拿出秦悍给她的针线包,抽出了一根针,扯出了两块干净的布。
她走到厨房,见秦悍仍拿着碗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知怎么,竟看出几分可怜的味道,“过来吧。”
手背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比刚刚严重了些,嫩肉翻了出来,泛着可怖的红血丝。
颜曦把针放在火上烤了烤,“以前经常被烫到吗?”
秦悍捧着碗,看着颜曦的侧脸,火光在她脸上投下了绚丽的光影,一张一合的嘴唇似乎有魔力一直吸引着他。
“没有。”
事实上,这是第一次,他心思杂乱出了错,所幸的是他后退的速度快,手也及时的护住了脸,火星呈放射状喷来的时候被分散了相当一部分火力,才不至于出现更严重的后果。
“有点疼,忍着点。”
颜曦把消好毒的针一个一个戳破水泡,脓水流出,她拿干净的布擦净,拿起勺子舀了些草药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
放在她膝盖上的手纹丝不动。
“不痛吗?”颜曦抬头问。
秦悍棕色的眸子此时被夜色晕染了一片黑,连吹在身上的冷风他都觉得烫烫的。
痛?他没有一点知觉。他本就耐疼,但她动作轻柔,眼神专注,捧着他的手就像捧了块珍宝,这点痛就更微不足道了。
他动了动五指,嘴唇动了动,声音在夜风中飘散:“......痛。”
颜曦轻轻的吹了吹伤口,又舀了些汁水覆盖上去,直至把草药全都盖上了整个手背,才扯出长布条,一圈一圈的开始围。
她的手他一向来就知道很小,可真正这样被摆在一起直观的看着,他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高估了她,她捧着他的手心,手指只穿过了他的手心中央,可她露在外面就只剩下一点点手掌了。
他估摸着,他能一只手就把她一双手都包裹住。
她手上的伤疤已经好了,痂也掉了,一双手细嫩娇白,几天没有剪指甲了,他的手心被她的长指甲掐到,丝丝痒痒,连着他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颜曦包完了最后一圈,把布头塞了进去。
“好了。”
手心里滑腻的触感消失,她放开了他的手,把针插进了脏了的布里,扔进了洗手池里,起身去洗了手,拿起塞子塞住了下水口,浸了布,“还痛吗?”
秦悍怅然若失,手心似乎还遗留着刚刚圆润的指甲掐着的微小痛感,他翻过被包的像是熊掌的手,找到了细微的划痕,“......痛。”
颜曦眉心拧成了一个山峰,随后又展平,“正常,明天还要换药的,还要再痛一痛。”
说起明天,她脸色变了变,“对了,你刚刚说我像你妈妈,你妈妈......”
“她死了。”
颜曦搓着手的动作猛的停住,心停了一瞬,有些歉意的转身,“对不.....”
秦悍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她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那你爸爸呢,颜曦想问,可说出口的冲动被理智压了回来。
他一个人生活,母亲去世十多年了,父亲......大抵也......不重要了吧。
对一个人最大的仁慈不是苦口婆心的去安慰,而是安静的陪在一旁,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
怪不得他昨天一去一整天,凌晨又醉醺醺的回来,回来后又像个讨糖的小孩子那样,外表再强大,内心再无坚不摧,还是会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留给至亲。
以往的十多年,他是不是也是喝的酩酊大醉的回到家,面对一室清冷,孤寂面对呢?
颜曦的心酸软一片,头一次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
“明天,”秦悍突然开口,“你会帮我涂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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