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荣妃正在看着翠澜等人布置早膳,桌上摆满杯盘碗碟,细米白粥,八样小菜,素什锦、卤鸡脯、糟鹌鹑、脆腌黄瓜、胭脂鹅肝、炸春卷、香熏萝卜、风腌果子狸、梅花豆腐、油盐炒枸杞芽儿,另外配了四样点心,琳琅满目。
予临适时走了进来,荣妃忙起身迎上去行礼,满面含笑道:“皇上才下了早朝,定是饿了吧?我让小厨房做了上好的风腌果子狸,配上粥很是不错,皇上快坐下尝尝吧。”
予临慢慢坐到桌旁,未置可否,荣妃忙不迭地亲手去盛粥布菜。予临扫了一眼满桌的佳肴,似有不悦,道:“一个早膳也值得布置这么多菜吗,未免太过铺张浪费了,今年普天大旱,收成不好,国库也颇为紧张,后宫要厉行节俭才是。”
荣妃一怔,忙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不对,皇上还就没在臣妾这里用膳了,臣妾想着皇上早朝辛苦,便着意多布置了些,臣妾马上让人撤下去些。”
予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荣妃小心翼翼道:“臣妾以后谨遵教诲。”
予临夹了一筷子腌黄瓜,慢慢道:“你也坐下吃吧。你让流苏一早守在承明殿门口等着朕,就是向朕报告你有喜的事情么?”
荣妃为予临布了一筷菜,羞涩一笑,道:“臣妾入宫十载,日夜盼望着能够怀上皇嗣,生个一男半女,如今想必是臣妾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上天赐予臣妾一个孩子,臣妾异常欣喜,便让流苏早早地去报告,想让皇上也高兴高兴。”
予临听了她这一席话,面上仍然未有表示,荣妃不明所以,心里忐忑起来:“皇上不高兴吗?”
予临抬头微微一笑道:“你有了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这消息来的突然,朕一下子没有准备。”
荣妃心里释然了,嫣然笑道:“臣妾一直以为今生在子嗣上无望了,不想如今得成所愿,也是觉得很突然呢。”
予临想了想,又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荣妃浅笑道:“太医说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臣妾算着是上次家宴那日侍寝承孕的。”
予临点头道:“看来是。是哪位太医诊断的?”
荣妃笑道:“是王太医,妇科千金圣手赵太医已经告老,如今太医院也只有王太医资历最深,脉息最好了。”
予临又点点头,道:“如此,朕也该赏赏他才是。好了,朕吃饱了,要去慈安宫给太后问安了,你慢慢吃,不必起来了。”说完背着手踏出了瑶华宫。
荣妃本来胃口不佳,只胡乱吃了点便丢下筷子,叫过流苏来问道:“本宫有了身孕,为何看着皇上不甚欣喜呢?当初颖嫔怀胎,皇上可是欣喜得很呢?”
流苏低眉道:“娘娘不必多虑,想是如今宫里已有四位公主了,皇上以为娘娘肚子里的也许是公主,便觉得无甚新意吧。”
荣妃思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看来本宫这一胎一定要生下一位皇子才行。如此一来,本宫在这后宫中的地位才可稳固了,如今越发连贞妃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等本宫一朝产下皇子,定要杀杀她的锐气。”
流苏在一旁点头附和,服侍着荣妃又喝了一盏桂圆汤,荣妃因着皇上来用早膳起的早了些,觉得有些神思短浅,便到软榻上歪着打盹去了。
过了一两日,荣妃早起觉得身子有些酸软不适,便唤了流苏去太医院请王太医来把平安脉。
流苏去了半天不见人影,荣妃正等得不耐烦,忽见她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情慌张,身后并无太医身影,便忙起身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王太医呢?”
流苏气喘吁吁道:“奴婢到了太医院,只不见王太医的人,便找人询问,道是王太医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皇上派人责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宫去了。”
荣妃一惊,从榻上站起来,追问道:“可曾打听清楚了是为的什么事?”
流苏摇头道:“奴婢打探了好久,太医院的人都三缄其口,不肯透露半个字。”
荣妃皱起眉心,心中隐隐不安:“皇上前日才说的要嘉奖王太医呢,怎么反倒…难不成是因为本宫的身孕?”
流苏道:“娘娘不要多虑,怀了皇嗣是件喜事,怎么可能责罚太医呢,想必是他因为别个事情得罪了皇上,容奴婢再去细细打探一下吧。”
荣妃点点头,依然忧思难解,只得由流苏去慢慢探听。
流苏还没得着消息,荣妃却发现了一件令她惊惧不安的事情,她的月信来了!原来早起时的腰肢酸软是要来月信的征兆。
望着被殷红的血染红的衣裤,荣妃惊慌失措的抓住流苏的手,道:“不是说女子怀了身孕就不会有月事了吗?本宫为何依然会有月信?”
流苏也心内惊慌,竭力安慰她道:“娘娘切莫慌张,奴婢去太医院另请一位太医来瞧瞧是否是龙胎有恙。”
荣妃一把将她扯住:“不可,如此一来会弄的人尽皆知。你悄悄地让人出去告诉本宫的父亲,让他从民间寻一位名医,悄悄地进宫来给本宫把脉,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流苏领命而去。
夜幕降临,月色疏离,树影婆娑,流苏引着一个人匆匆闪进瑶华宫偏殿。
流苏对等候已久的荣妃道:“这是老大人请来的方郎中,在妇科方面享誉盛名。”
方郎中略一欠身,道一声过奖,便放下医箱,在荣妃跟前的圈椅上坐下来。荣妃伸出右手,流苏忙拿过一块轻薄的丝帕盖了,方郎中才搭上手,细细地诊起脉来。
不过一会,便起身回道:“恕草民敢言,据脉象息看来娘娘并未怀孕,脉象十分清楚,不知为何太医诊断的是喜脉?”
荣妃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几乎站立不住,流苏忙从旁边扶住,亦是满脸的震惊。
荣妃紧紧问道:“你可诊的清楚了?不会有错么?”
方郎中一本正经道:“草民有十足的把握,且依据脉象,娘娘已经来了月信在身上,娘娘自己肯定也很清楚吧。”
荣妃不甘心道:“那本宫近些日子来茶饭无味,恶心泛酸又当如何解释?而且,本宫的月信也推迟了很久。”
方郎中道:“许是娘娘一时脾胃不和吧,也或许是娘娘太想怀胎,日思夜想便生出了相应的症状。至于月信推迟,则可能是经血不调所致。”
荣妃颓然坐到椅上,神情凄怆,喃喃道:“本宫竟然没有怀孕?这一切都是假的,这让本宫如何跟皇上交代呢?”
流苏见状,忙从身上拿出几锭金子,塞到方郎中手里,叮嘱他切不可透漏出去,并让人引着他偷偷地出宫去了。
回到殿里,见荣妃依然出神,轻轻地在她耳边道:“娘娘,恐怕咱们是中了别人的计了,那王太医大概是被奸人收买了,才谎称娘娘有了身孕。”
荣妃一听,恍然大悟,喊道:“是谁,是谁要害本宫?皇后?贞妃?还是颖嫔?”
流苏忙去轻轻掩她的嘴,道:“娘娘不可如此喊叫,小心被人听了去。现在重要的是想想咱们怎么瞒天过海。”
“瞒?”荣妃道:“怎么瞒?子嗣的事情如何瞒得过去?瞒得了一时,难道能瞒得了十个月,一朝怀胎,十月分娩,孩子总要生下来,你让本宫到何处去弄一个孩子来。”
流苏一时无法,默默不语。荣妃从地上爬起来,道:“我要去向皇上请罪,任凭处置。”
流苏惊慌道:“娘娘不可,这可是欺君之罪呀!奴婢想出一个主意来,咱们暂且佯装怀孕,待到分娩那日奴婢到外面去抱一个孩子来…”
荣妃打断她道:“如此便真的是欺君罔上了。况且那害我之人知道本宫根本未怀孕,必然会去皇上面前揭发本宫,到那时本宫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趁着现在为时尚早,本宫去向皇上脱簪请罪,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或许还会原谅本宫。”
流苏含泪道:“奴婢和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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