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很闲

    
    赵光煦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进宫来的这一路，他想了无数措辞，想着若是明庭执意诬陷他，他应该怎么还击。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明庭那些根本就不是诬陷。
    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只是赵光煦不知道，原本皇上的雷霆之怒，只不过也是做做样子。可现在三分火气已经涨到了七分，尤其是看见他眼底的闪烁和不安。
    “混账东西！”
    ……
    事情如最初所料，明烨完全没有轻惩赵光煦的打算。
    他本来就大肆敛财，又藐视皇族，再加上穆听澜之前就给他安好的有不臣之心，明庭相信赵光煦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然，周家皇商的地位也没了。
    周朱被明庭的人压着游街，不断声讨他以往的过错，这也算是唤起了民众心中的记忆。其余的就是将那些周家下人，趁乱抹黑端王府的，通通交给明烨处理，明烨大手一挥，严惩不贷！
    朝堂上关注这件事的人也不是没有，萧太师就是第一个。
    这明庭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端王府不是好欺负的。
    此时萧府的后花园里，萧衍停下手上正在剪着花枝的动作，静静听着下人的禀告，片刻后，嘴角微微上扬。
    萧太师萧衍，如今年逾四十，眼角眉梢还能看得出往日风采。五官刀削般有棱有角，又如是浸着冬日白雪的冰霜，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常年的冰霜，却在听到端王府今日行事之时，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倒让下人感觉意外。
    “如此孩子气的做法，难不成真的是端王所想？”
    孩……孩子气？
    下人觉得自己三观都被刷了刷。
    毕竟这做法看起来简单粗暴，无常理可寻。但是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在太师的眼里，就是孩子气了呢？
    “哼，毛头小子，得了赵光煦那老小子的把柄，为什么不早点摆到御案上？现在拿出来，明摆着就是为了泄私愤！不是孩子气是什么？”
    下人不敢言语，就看着萧太师虽然嘴上说着明庭，但是眼中却亮亮的。
    然而片刻后，又沉了下来。
    “汀兰那里还将自己关着？”
    “回太师，是的。”
    当日在正阳宫的事情，萧太师已经有所耳闻，不过在他看来，这婚姻大事本来就应该你情我愿，明庭看不上他女儿，他女儿就找不到其他优秀的男子了？
    哭？哭什么哭？
    正想着，却听另有下人禀告，说是夫人求见。
    萧太师的脸瞬间又冷了下来。
    目光沉了沉，“让她过来。”
    这足以冰封三尺的语调，让下人忍不住抖了抖。
    也让早就已经进了花园，就离他不远处的女子心又凉了半截。
    咬了咬后牙槽，萧夫人疾步走了过来，福身问安，“老爷。”
    “不必多礼，有什么事就说吧。”萧太师不看她，径直又去摆弄那些花草。
    妇人知晓他这是多一句话都不愿意与自己说，所以心中虽恨，但想到自己女儿的事情，也不能计较更多，“老爷可是听说了兰儿的事？那端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他……”
    “端王欺人太甚？”萧太师沉下脸，“至始至终，我就说过，兰儿和雨儿，只有一个人能嫁入皇家，可你非但不听，还将皇后和端王妃的位子一并惦记着。现在如何？端王另有所爱，你就觉得打了萧家的脸？愚昧！”
    萧夫人听他所言，大惊，“老爷，若是兰儿和雨儿能够嫁给端王和皇上，不是能让萧家在朝堂上的地位更为稳固吗？”
    更为稳固？
    萧太师轻哼一声，果然是妇人之见。
    皇上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什么性情，自己最了解不过。
    所以等到皇上羽翼渐丰，朝中不该他插手的事情，萧太师就此便再也不多问，除非皇上主动询问他，他才会说上一二，可再多的，也不会说了。
    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担心皇上会疑心他居功自傲，甚至会威胁江山社稷？
    见他不语，萧夫人急不可耐。
    她本来是想求萧太师给兰儿做主的，可来看他给自己使脸色的，“可是老爷您相助皇家有功，他们却如此对待兰儿，岂非忘恩负义？”
    “放肆！”萧衍大怒，“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妄议皇室？”
    萧夫人被吓了一跳。
    只见萧衍满面怒容，“端王如何？端王从来就未说过要娶汀兰为妻，是你自己异想天开，觉得这世上只有你女儿理应富贵，才肆意宣扬当年小儿之言！本太师还是那句话，汀兰和汀雨，只有一个人能够嫁到皇家，你今日若是开口让我给汀兰做主，那你便先给雨儿定下一门亲事！”
    萧夫人被吓的肝胆皆裂。
    亲王妃和皇后的位置，让谁做抉择怕是都会选择后者。
    可是明明淳太妃就表露过让兰儿和雨儿都嫁到皇家的态度，怎么到他这儿就不可以了？
    冷笑一声，“老爷这是把对我的怒气，撒到女儿身上了？”
    萧太师皱眉，“你说什么？”
    萧夫人笑的更寒，“因为不是兰儿老爷心爱之人的孩子，所以就要被如此轻贱？这天下谁人不知兰儿要嫁进端王府？现在他明庭想拒绝就拒绝，那兰儿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萧太师眼底闪过一丝凉意，丝丝入骨，看的萧夫人顿时后悔了刚刚的狂言，还想开口挽回些什么，却听萧太师直言道，“萧家从没亏待过你们母女，我竟然还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怨气，既然你觉得是我轻贱了汀兰，那她们姐妹的事就交给你做主了，本太师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将她送进端王府！”
    说吧，拂袖而去。
    萧夫人显然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不顾父女之情，强撑着的精神顿时散去，差点跌坐在地上。
    而花园的另一角，鹅黄色的衣摆一闪而过。萧汀雨面色苍白的速速离去，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爹爹竟然说，她和长姐竟然只有一人能够嫁入皇家？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
    周朱的事，在民间被大肆宣扬了月余。
    已经到了腊月，声讨才渐渐平息。
    周家有脸抢占商铺，还敢派两个弱质女流去上门祈求放人？
    说是求，但无异于胁迫。
    尤其是又有不少人“隐晦”的将这高门大户之间的事情提了提。
    百姓们也是顿时领悟。
    纷纷开始谴责周家和辅国将军府，明庭的“冤屈”倒是被洗刷的彻彻底底，让穆听澜听闻后，乐的直不起腰。
    “没想到你这一夜之间，却是翻了身，成了百姓口中为民除害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穆听澜眉梢微挑，看着横卧在床榻之上的“活菩萨”明庭，眼里满是戏谑。
    明庭起身，眨眼间便到了她身后，“还不是澜儿想的办法好，所以才会有如此成效？”
    穆听澜哼哼，“知道就好。”
    不过她也是在其中借了不少力了。
    周家的声誉一落千丈，而自己紧锣密鼓的安排了绫料上架，价格和棉质布匹相同，引得邺城的人纷纷弃了棉布，只等着穆听澜的绫料再次上货。
    “这次周家想占了穆家的商铺不成，却倒闭了自家的几间铺子，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穆听澜对周家一丁点同情都没有。
    明庭被明烨安排在户部。
    这倒是个肥差，不过也是个陷阱。
    “户部亏空，若是我的老底在这个时候被人揭露出来，怕是有人少不得会将这亏空的缘由强加在我头上来。”
    “哎，好在我能挣钱！”穆听澜将手上的棋子一扔，半点不客气的夸奖自己。
    有她和穆家做掩饰，以后若是发现明庭私产颇多，也会认为是被穆家赠与的。
    “本王也算是尝到了被人护着的滋味，还算不错。”明庭眼波流转，落在她身上，嘴里还带着点揶揄的味道。
    穆听澜不理会他，转头又提起周赵两家，“比起你，那赵将军就悲惨的多了，毕竟他的钱财到现在都没查明去向，之前皇上也许只是存疑，不过现在看来，大概龙心不安了吧！”
    明庭笑而不语。
    穆听澜继续道，“之前赵将军还申辩，绝大部分钱财是送到宫里给淑妃打点，不过明烨向来也不是傻的，若是这种拙劣的借口都能瞒过他，怕是大齐早就要亡国了。”
    “其实这些钱，确实有一部分都进了皇宫，但是没有赵光煦说的那般庞大。而绝大部分，都是交给了骠骑将军，也就是赵光煦的儿子，拿去养私兵了。”
    “养私兵？”穆听澜一惊。
    她倒是没想到赵家竟然如此胆大。
    “不过赵思塬倒是比他爹聪明的多，这件事情一爆发出来，他就立刻解散了私兵，虽然这样风险同样很大，但是总好比让皇上抓个正着。”
    穆听澜点点头。
    看来明烨这多疑的毛病，还真不是凭空就有的。
    要不说皇上这个身份，也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起的呢！
    也没再问明庭，为什么他早就知道这些事儿，而不告诉明烨。
    若是他真的告诉明烨，怕是明烨都会觉得这个端王才是更大的威胁了。
    稳坐府中，不问朝局，却能知晓连皇上都不知道的事情，那明烨大概从此就真的是寝食难安，恨不得将端王府一锅端了。
    “王爷，门外有个自称姓蒋的男子，想来求见王爷。”
    姓蒋？
    穆听澜暗忖，难不成是蒋毅？
    明庭收起了笑，“他来求见我做什么？”
    行知也轻蹙眉头，“说是为了他妹妹而来。”
    穆听澜了然。
    周家和赵家，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想必蒋青在将军府上的日子定然是十分的不好过。
    虽然这次从头到尾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可谁让她倒霉，借用了周家小姐的身份去攀高枝？眼下赵光煦因为周朱迁怒周家，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若是正因为自己揭露，让她曝光了身份，怕是蒋青都能直接被赶出将军府来。
    赶出来，还是小。
    更有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明庭半点不怜惜她。
    曾经若不是她，澜儿也不会被卖到迎春楼，那就不会认识那柳妈妈，曝光了能耐，让他们的计划全部落空。
    明庭可以说是恨不得直接弄死这个蒋青。
    “让他进来吧。”
    穆听澜却如此吩咐，转头看向明庭，“我也想知道，周家那个能改造纺织机的人，究竟是不是蒋毅。”
    明庭沉下脸。
    对了，这蒋毅还涉嫌窃取澜儿的功劳，这罪也应该统一算一算。
    “让他进来。”
    蒋毅一路上来的时候都万分忐忑。
    他听蒋青说了穆听澜的事。
    万万没有想到，他离开幺台村后，村子里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
    而且他心里一直惦记的姑娘，此时就在邺城，在端王府。
    他虽然恼她总是企图攀高枝，嫌贫爱富，却也想她念她，恨不能一时能再见到她。
    曾经他想过，在邺城混出名堂来，然后回到幺台村，可以居高临下的讽刺她，看她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自己的样子。
    然而，事实就是这般无奈。
    他就算再有能耐，还能越的过亲王？
    行知一脸肃容，冰冷机械的让蒋毅进去。
    端王府的风采，果然不是一届皇商可以比拟，蒋毅手握成拳，想到自己一会儿想说的话，即便是冬日里，他仍旧湿了亵衣。
    等到入了正堂，明庭闲适的坐在主位之上。
    可蒋毅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风姿绰绰的明庭，反而是在一旁，乖巧剥着橘子的穆听澜。
    “小……小紫？”
    蒋毅看呆了眼。
    只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她却如同蜕变一般，变得华美而遥不可及。
    然而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咳咳！”明庭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非常不喜欢蒋毅的眼神，从在幺台村的时候，就万分讨厌。
    没想到此时在他的府里，这蒋毅都敢肆无忌惮的打量澜儿。
    那在那些他不知道的时日里，他岂不会更加任意妄为？
    明庭的声音成功打断了蒋毅的思路。
    他马上便反应过来，自己惹了这位端王不悦，赶紧收回视线，只不过后背又湿了一大块。
    明庭无意在这里与他周旋，“你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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