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很闲

    
    提到萧太师，穆老爷子的脸果然沉了下来。
    隐隐的还带着怒气。
    明庭之前已经跟穆老太爷提过他，但是当年穆老爷子并不知道那男人的身份，一时间没将那个男人和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师联系在一起。
    可几次通信下来，已经足够穆老爷子了解其中内情，也知道了当年自己女儿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谁。
    若单是这些，穆老爷子恐怕还不会有什么怒气。
    让他恼怒的是，明庭也在信中说了，关于穆听澜生父的问题。
    “那个王八蛋在哪儿！”
    半年前还老态龙钟的人，此时气势汹汹的咒骂着，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他在骂自己孙子。
    而萧太师此时也被明庭请到了穆府，就站在房外，听见这句话，同样忍不住汗颜。
    穆老爷子又骂了几句，睹及一旁乖巧的孙女，气也消了点。
    “他不是说要见老夫吗？让他进来吧！”
    穆听澜看了眼明庭，示意他开门。
    穆老爷子坐在椅子里，眼皮微微一抬，看着门口。
    要说萧太师也是叱咤风云，一人深入南周，挑起南周内战的民族英雄，然而在穆老爷子面前，这气势却很微妙的弱了一层。
    非常微妙了。
    屋内的气氛有点紧张。
    萧太师的身形高大，气场也强，就算弱了一些，也将这窄小的屋子，充斥的满满当当。
    明庭勾了穆听澜的小手指，示意她先出去。
    穆听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穆老爷子，欲言又止。
    “你先出去！”穆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是怕他太为难那小子？
    这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亲爹呢！如果是，那更要好好搓摩一次！否则他出不了心中的这口气。
    哪知，穆听澜都走到了门口，又颠颠的跑了回来，“祖父，不管事实是如何，您都要顾及好自己，您本来身子就不好，气大还伤身。谁若是让你气恼，您只管打他，您孙女婿位高权重，惹了事儿也无所谓……您最好也别自己亲自动手，我留了人在外面，您要是想打，找个人来帮您打。”
    萧太师：“……”
    他大概是认错了，这个不会是他闺女，应该不是。
    穆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屋。
    吹着冷风，穆听澜将自己往披风里裹了裹。
    见她动作，明庭又取了下人手里的狐狸围脖，裹在她颈间，“马上便是年了。”
    “嗯。”
    穆听澜轻轻的应了声。
    明庭拉着她往前走，“若你真的是太师的女儿，等你嫁过来后，更不会有人拿你的身世说事儿。”
    穆听澜顿住脚步，往他胸口锤了一拳，“好啊！合着你觉得所有人都嫌弃我家事低，配不上你这尊贵的王爷！”
    她这是典型的揶揄，明庭知道她不是这么想的，胸口的那一拳也跟小猫挠的似的，不疼，但撩人。
    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我才没有，你冤枉我。”
    穆听澜哼哼一声，作势不理他。
    “不过我更希望，我们大婚后，再让萧太师认回你。”
    无论他娶萧家的女儿，还是跟大齐命运相连的她，都会让明烨不放心。但明庭既然坚定了穆听澜，就相当于将萧家“得罪了”，权衡利弊，明烨才能够松口赐婚。
    可若是两权相加呢？
    明庭不打算去赌，他就想要安安稳稳的将怀中的人娶进府，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等大婚之后，再作详谈。
    “八字还没一撇呢！”穆听澜反驳，谁说她就一定是萧太师的女儿了？
    “肯定是。”明庭相信，就算没有滴血验亲，她和萧太师的相似程度，也足以让他确信，她一定是萧太师的女儿。
    穆听澜撇撇嘴，由着他去想。
    “主子，穆小姐，穆老太爷请你们回去。”
    两人知道里面早晚会喊他们，所以就在这庭院里逛逛，但两人却没想到这谈话的时间，竟然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将穆听澜找回去的同时，下人也准备了一碗水。
    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真的要滴血验亲？
    穆听澜往水里瞅了瞅。
    这办法根本不科学，就算是亲生父女的关系，血也不一定相融。
    “澜儿……”
    “停！”穆听澜打断萧太师欲说出口的话，“还是等验了再说吧！”
    而且，她听这澜儿，跟他喊萧汀兰的称呼是一样的。对比她们从小有父母在身边，多多少少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至于这准确度……
    抬眼看了下穆老爷子，只见他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便知道这验亲一事是他提出来的。
    意思是，如果自己是萧太师的女儿，那两人便继续谈，可如果不是，那他也没道理再多跟萧太师费什么话。
    不过这大概也是穆老爷子不知道，自己女儿遇见常靖义，有可能是别人的精心安排。
    穆听澜滴了一滴血进去。
    她想的很开。
    若是不相融，那便不认这个爹也无所谓。
    只要她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便好。
    萧太师见她没有半点不愿，稍稍松了一口气。
    赶忙也扎破自己的手指，往水里滴了血。
    水里，两滴血慢慢相融。
    虽心里想着不在意，但穆听澜还是偷偷观察着那两滴血的动静，见事实如此，倒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澜儿……”萧太师显然要激动的多，“你是我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
    这是他和芳菲的女儿。
    不管曾经多么不理解，甚至怨恨过她背叛自己，在这一刻知道她还给自己留下个女儿的时候，那些怨怼，也随着时间，早就消散到无影无踪了。
    更何况，那些背叛，也许另有隐情？
    与他相比，穆老爷子显然是震怒的。
    自己女儿是什么样，他是清楚的。
    她不会心甘情愿嫁给常靖义的同时，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澜儿！到祖父身边来！”
    穆听澜听话的过去了。
    自己过去不算，也将明庭拉了过去。
    之前还想着给萧太师留点面子。但当她亲眼看见血液相融，确信了自己就是萧太师之女之后，留下来的欲望，就更多了些。
    她要知道，知道当年她爹娘是如何错过的。
    穆老太爷冷眼瞅着萧太师，“有什么话，便摊开了说，现在芳菲魂散多年，死的冤屈。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就算拼了老夫的命，也要从你身上，要下一口肉来！”
    萧太师的表情也相当凝重。
    看了一眼明庭。
    若说原来心里还有着权衡，不想揭露赵氏勾结大荣的事情。
    但……
    昔人已逝。
    如穆老太爷所言，若芳菲真是有着冤屈，那他自己都不配赎罪，有怎么能再包庇可能害了她的凶手？
    “当年……芳菲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
    ……
    少年夫妻，若非青梅竹马，那多数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萧衍，却只是为了报恩。
    萧家早就是没落之流，因着赵家赏的一口饭，才救了萧衍性命。
    哪怕那口饭，本来也只是打算用去喂狗的。
    当时的赵老太爷，赵氏的父亲，见奄奄一息的萧衍倒在自己府邸，嫌他死在家门前晦气，赏了一碗馊饭，将人给打发走。
    这一幕被从外面玩耍回来的赵氏瞧个正着。
    如果不是萧衍容貌出众，大概她也不会多看那两眼。
    但那两眼，却让后来萧衍在高中状元，游街之时被赵氏认了出来。
    回去与赵老爷子这么一说，当下便带了赵氏而去，要求娶她作为回报。
    萧衍也是有着赤子之心的人，就算当时赵老爷子没多么良善，但救了他的命也是事实。没多说什么，只等自己稳定一段时间，便带着人去了赵家提亲。
    两人成婚后，虽然算不上举案齐眉，但萧衍也一直都敬着赵氏。
    直到赵氏怀孕，他被皇上要求走海路，去南周。
    一路凶险，他也曾以为自己性命不保。
    而赵氏，也是在听说了他的噩耗后，流产伤身。
    因着他居功甚伟，回来便被封为太师。
    夫妻日子过得也算顺遂，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赵氏一直没有身孕。
    但萧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才没了孩子，所以也不打算纳妾，更不打算娶个平妻回来给发妻添堵。
    就算一辈子都没有，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皇上身体越来越差，抚养下一任继承人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子嗣，何尝也不是他的一道护身符？
    就算微小，但也存在。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又发现了赵家利用他，通敌叛国，敛取了巨大的财富。
    而赵氏，也敢私自出入他的书房，查看机要。
    他想过要检举出来，可偏偏赵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怀了身孕。
    萧衍和自己的思想做抗争，最终跟自己妥协了。
    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赵家，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叛国的机会。
    但，他对这个家也心冷了。
    这大概是他一生都无法除去的污迹。
    然后，他走了。
    想要自己找到大齐预言的那个人，用以弥补过错。
    这一找，便是两年。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穆芳菲。
    那时候的穆芳菲，比此时的穆听澜更年长一些。
    跟她一样璀璨如星河的黑眸，仿佛能够照亮人心底的阴暗。
    很快两人便坠入爱河。
    而出于私心，他也隐瞒了自己早就娶妻的事实。
    可爱的越深，他便越懊悔。
    他知道穆家是想要一个上门女婿，而听穆芳菲的意思，她爹也相当反对她和自己的事情。
    老人家毕竟看得多一些。
    心里清楚他这个年龄，还是邺城来的，不太可能没有娶亲。
    他也在愁。
    若让穆芳菲为妾，他显然是不乐意的，也不想委屈她。
    但是赵家的事，他已经平息，要是因为芳菲而再秋后算账……
    正在纠结如何处理两人之间关系的时候，皇上却忽然急招他回邺城。
    他知道，这是皇上大限已至。
    临终将太子托付给他，也就是现在的明烨。
    他没办法，等留出空闲，来联系穆芳菲的时候，便已经过了月余。
    可还没来得及跟他心上的人取得联系，便率先收到了她的来信。
    信是赵氏交给他的。
    说是有人送到了萧家，要求给她。
    当时赵氏看出这信上几个“萧衍收”的字，是出自女子之手，便对他冷嘲热讽了一通。
    可无论赵氏怎么说，都抵不上他看见信上内容时，那一刹那的崩溃和晕眩。
    几乎是同时的，他顾不得邺城，顾不得刚刚六岁的新皇，匆忙到了绥远县。
    只可惜，看到的确实她大婚时，顶着红盖头的身影。
    最后，他竟然连她的样子都未曾见过。
    只是一颗心，就此冷了下来。
    从此，再不闻绥远县的任何事，只有一颗已经枯死的心，尽自己全部力量，去扶持新皇坐稳朝政，然后，功成身退。
    穆听澜紧蹙着眉。
    她不是没听出来这男人言语间的懊悔。
    她也不是没看到，这男人每提起她娘时，脸上的那种眷恋和追忆，足以让人溺毙。
    可她仍觉得，这是个渣男。
    首先，他骗了娘。
    其次，他不信任她娘。
    就算他有再大报复又怎样，一力撑起大齐半个江山又如何？
    对于穆芳菲而言，萧衍负了她。
    刚刚他也说了，赵氏跟大荣有勾结。那她是不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常靖义作为大荣的奸细，想要在绥远县落脚，所以早就盯上了娘。
    而这期间，是有人给他安排了道路，让他跟穆芳菲相遇，甚至得对方委身？
    一旦他成了穆家的上门女婿，得利的是谁？
    赵氏。
    穆听澜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胡说！”穆老爷子一拍桌案，激动的站起身，指着萧太师，“我女儿那时候眼里只有你，任凭我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可若不是你伤了她的心，她又怎么可能选择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明庭挑眉。
    这看来就是事情被隐藏起来的另一面。
    也是赵氏想要刺杀穆老爷子的原因。
    穆老爷子走进萧太师，眼看着就想举起自己手中的拐杖。
    “祖父！”穆听澜惊呼了一声。
    她不心疼萧太师，但却怕自己祖父气坏了身子。
    萧太师看在眼里，心中的懊悔忍不住又多了一层。
    他错了太多，才导致这孩子对他一点亲情也不存在。
    穆老太爷指着他，“当年，芳菲一直都在等你，我恨得让她跪在穆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她也没有半点悔悟，可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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