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尤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五花大绑,丢在一个逼仄的小柴房里,旁边还乱七八糟堆了些不知道哪里捞回来的臭烘烘的稻草。
一世英名,一朝尽毁。
这便算了。更要紧的是,做主绑自己的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她身无二两肉,想来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一张脸更是明丽得如同春水一般,纯洁无害,谁能想到会顽劣到这种地步。
此刻这个罪魁祸首颤抖着回了身。
似哭非哭,便不是真哭,许尤只觉得从她的哭意中几乎能看出一丝讽刺的笑来,看来女子果真善变脸,稍不留心,细微的神情就一闪而过。
方才,她隔着麻袋来戳自己的时候,忽然就醒了过来。
他大惊,本想当场挣掉这绳子,但透过麻袋细细的缝,隐约瞧见是那日前来纠缠程?钡呐?樱?谑撬?龆ò幢?欢??纯此???锫舻氖裁匆?
谁知,她在呼哧呼哧脱下麻袋后,忽而抽气,僵住了,他便觉得其中定有误会。
她想走,想逃,也得先规规矩矩解下他的绳子。
……
许尤冷冷笑了声,目光在沈慈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沈慈立刻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
短短的转身到站定时间里,沈慈已经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这些年与别人打交道的经历,尤其是那些极其霸道的中年妇人和没读过几天书的乡间老汉。
任何时候,后开口的那个人就意味着被动,只有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整件事才能如她所设想的那样一步步进行。何况,此事她于理有亏,做缩头乌龟可不是她的教条。要做,也得做一只聪明的乌龟。
沈慈于是诚挚地看着他,道:“我可以解释。”
许尤挑了挑眉,这么一来,他倒是不能先兴师问罪了。
她道:“此事说起来,是一个误会。我原本要找的人是天瑞书馆的学生,叫做程?保?恢??危?讲沤饬寺榇??⑾志故枪?幽?N蚁胧窃诠?讨校?鱿至艘馔狻>咛迩榭鑫夷壳耙膊坏枚????腋曳⑹模?也⑽奚撕??又?模?艺庀戮涂砂锬?饬松?樱?焐?辉缌耍??埠没丶以缟??ⅰ!
说着又上前一步,似要行动。
许尤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停下。
沈慈便睁着一双无辜而真挚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眸子里盛满了歉意。
许尤无声笑了。
这丫头聒噪得真与李书平十分相契。
她一张嘴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看似说清楚了来龙去脉,但仔细探究会发现她什么也没说,仿佛只是为了打断听话人的思绪,将其带进她绕的圈子里。
可惜,他可不吃这一套。
许尤道:“你说的程?保?墒悄攴绞?牛?质??某滔亓钪?樱俊
沈慈努力笑了笑:“正是。”
“倒是不巧,今日束之生了病,我便代他留在了书馆里。”他状若无意地道,语气很是温和。
沈慈见他如此和善从容,心里一喜,忙顺着接话:“原来公子也是书馆的学生,那就难怪了,我便说这其中是误会了,想是那人一时将公子错认了,哎怪我上次没指清程县令之子的长相,实在太过意不去了,我这就为你解开?”
许尤顿了片刻,满含微笑地点了头。
沈慈只觉天降祥瑞,想以往每年去城外寺庙拜的佛都齐齐在此刻显了灵,竟然能遇见如此和善、如此好说话的公子,激动得跳到他身后,半弯着身子,欣喜地为他解了绳子,道:“公子,您家住哪边?您这边出去……啊啊啊——”
话未说完,被他用力一扯,只觉天旋地转了一圈,待回过神来,沈慈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这男子一只手紧握,缚在了背后,而整个人更是直直下仰,半跌在他眼前,压住了他的衣角,若是再稍微进一步,就跌在了他怀里——
她见他有意将自己往他怀里拉,急急道:“别,我手疼……”
说着,还做出泫然欲泣之状。
许尤此时已敛去了满脸的笑意,只唇角处还微微含笑,让人不辨喜怒。
他本想将沈慈拉得近一些,面对面目光相接地逼问她才显得有压迫感,听她叫嚷着痛,似乎不是假话,便颇有君子气度地停在了原地,又冷冷哼了一声。
沈慈几不可见叹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状似无意将目光朝旁边那人瞥去,见他正认真打量自己,只好眼珠一转又看向空中。
许尤哼道:“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沈慈只道这人城府颇深,竟先一派和煦地让自己没了防备帮他松了绑,紧接着就这样锢住自己,开始兴师问罪了,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照之前的想法,本打算将他哄得一阵晕头转向之后,就往外带路,顺道编个故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做低眉俯首状,让他听听自己的苦衷,到了大门口再塞点赔偿,鞠鞠躬。
诚意、故事、金钱,总有一个能让人大脑停止运转,何况她三箭齐发,威力非凡。
谁料想,今日倒是遇见了个脑子好使的。
沈慈叹气,恐怕接下来得去大牢里逛一圈了。
她忽而心酸一笑,歪过头道:“对不起。”
许尤:“……”
一股子怒气正待发泄,听见这句柔柔的道歉声,忽然就梗在了喉头。
这辈子他还没为难过女人,就是家里那个讨人厌的父亲的小妾他也只是敬而远之而已。
她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姿态着实让人恼怒。
许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筹划已久的一场讯问就这样被她破了局,满腹的气怨没散尽,但就是出不来了。
他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你可知如今盗匪横行,桥林县对于强绑良民之人惩罚十分严厉,若你家中无足够金银财帛赎刑,恐怕就要去县衙里挨几顿板子,这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受得住的。”
沈慈愧疚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有苦衷的。”
“哦?什么苦衷?”
沈慈没接他的话,低声道:“我不想去衙门……”
忽然,她眼神一亮,似乎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满含期待朝他看了过去。
“衙门允许用金银财帛抵刑,那么我可以直接用金银财帛和公子抵刑吗?这样,公子就不用送我去衙门。公子既得到了赔偿,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保全了一定的面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许尤一愣,半晌后只觉怒气升腾,实在不知她的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
“不可以吗?”
她不放弃。
许尤低低叹气,不打算再与她绕圈子。
“你有什么苦衷?为什么要绑束之?”
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
沈慈怔住。
面前这个人确实不好敷衍,并不为自己被绑而愤怒不堪,甚至向她索要金银玉帛赔偿——任何人都应当最关注自己才对,可是他对此仿佛丝毫不在意,依照保持着好脾气,似乎这些都可以不计较,但一定要知道她的意图。
只是,程?闭饧?滤?⒉幌攵嗵福?蛭???莱滔亓畲游聪蛲馔嘎豆??砻玫蹦昴羌?袷隆:慰觯?诔?倍?裕?庖彩且患??揭??隆
本想临时编个故事,时间又不甚充足,而这人……
沈慈仰头看过去,心道这人恐怕也无法用故事来糊弄。
许尤挑眉道:“不说,那我来猜?”
他于四周环视一圈,声音沉稳:“这里是秦家,你是寄居在此处的小丫头,那么,你绑来束之,看来是为了他的养父母。”
说到此处,他干脆地停了下来,半晌后,又问:“怎么,束之不肯再回来这里?忘恩负义?嗯?”
沈慈呆呆看着他,甚至忽略了手腕的疼痛感,慢慢直起了身子。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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