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东山侯在有实力争夺天下的几人中,最为野心勃勃,一旦战事扩大,将有数不清的流民拥堵在郊野道路当中。随着战事的进展,如果益阳侯也卷了进来,两地的交界处是何等乱象可想而知。
李书平此时选择回承德郡,许尤以为实在是明智的抉择。
就是一切进展得似乎太快了,倒叫他一时适应不来。
他觉得,是应当要为李书平好好饯行,毕竟此次别离,未必有再见面的机会。
谁知,话未出口,看着李书平的神情,片刻就从沉郁转为了微微的讶异,嘴角翘得老高,似笑非笑,不时还用眼角睨着自己。
许尤的目光怔怔地随他看过去。
不远处那颗大树旁,站了位年轻女子,不住朝这边张望。定睛一看,分明是那天绑了自己的,叫沈慈的姑娘。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那日尚能定下心神,故作镇定,好好审问于她。今日不期而遇,一时间画面尽数浮现于脑海之中,倒生出了一分后知后觉的不自在。
只是这抹绯红落到李书平眼中,成了另外一层含义。
他左右转动脑袋,来回看了看。一个是耳垂带红的纯情少年贵公子,目光漂移,似望未望;另一个是满目焦急,不住朝这边——准确的说,张望的就是许尤的平民少女。
啧啧。
李书平用手肘一顶,调笑道:“我可是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我临走之前,你是不是也应当告诉我什么啊?”
片刻工夫,许尤已运用毕生意志力将不自在的感觉压了回去,面上一抹红也随之消减,整个人又只是不咸不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故作高深看了李书平一眼,表情不做任何变化,身姿越发挺拔。
方才许尤从书馆出来之时,沈慈一眼就看见了他。本想趁热将怀中的点心送出去,却看见旁边还跟着一个她没见过的人,于是她停在了原地,不想旁边那人倒是先于许尤看见了她。
表情还颇有些…难以言说。
沈慈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想着要不改日再送一次,又觉得自己光明磊落,这么做倒是此地无银,心里还没拿个准主意,许尤便朝她走过来了。
她一愣,遂含笑迎上去。
“这几日我在家里寝食难安,一想到那晚对公子做出的如此有失体统的事,心里就抱歉得不得了。”她说着将食盒递过去,“粗鄙小食,想来公子不曾见过,偶尔一尝,也算换换口味,还望公子原谅我的恶劣行为。”
许尤轻轻揭了揭盖,含蓄看了两眼,一层似乎是什么糕,他确实未曾见过,叫不上名字,只觉得像红豆一样的红,看上去十分软糯,想来味道不错;另一层则是白软还散着热气的馒头。
如她所说,虽然看上去还算可口,确实算不上什么精致小食。
不过这年头,即使是这么一些小点心,对于普通人家也是很好的粮食了。她那日说什么在他这儿以金银赎刑的话,当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回来一想不就是随口而出的搪塞之语吗?如今这样的世道,她又是那样的家境,哪里拿得出金银给他?
看看面前的小食就再清楚不过了,她今日既然是特地来对他表达歉意的,至少也拿出了家里的好东西。可见,那秦家虽不是家徒四壁,也是吃一日过一日。
这么一分析后,顿时就觉得这丫头鬼灵精,一场谈话少说和他拐了两三个心眼儿,看上去还无比自然,仿佛尽到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他还真好奇,若那日死死不松口,要她付金银赎刑,她要怎么收场?还是说,她当真如此精于算计,拿捏准了自己不会就此将她送官法办,甚至不取她分文?
细想的过程中,许尤手上不停,很快将食盒放好,朝沈慈点头道:“沈姑娘费心,说到底你也是一片好心,情有可原。”
二人又客套寒暄了几句,沈慈便告辞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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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慈先是一讶,很快反应过来,是来这里找程?敝?北凰?萍?耍?挥晌⑽⒑炝场
说起来,每一次来这边,她都是一副凶神恶煞之态。
她尴尬地低咳一声。
“……。其实,我平日说话不是那样。”她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十分突兀,想了想还是将话吞回了腹里,另转了话头,“何必在他那儿自找没趣,不如当做不认识他,免得影响了心情。”
说完,又觑了觑许尤的神情,发现他不笑了,反而面色有些迟疑。
“你怎么了?”
她呆呆地问,语气带有一丝疑虑与不确定。
许尤定定看着她,道:“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
沈慈走后,李书平从远处折了回来。
方才他本要跟着许尤上前,谁知许尤回身就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吓得他不敢厚脸皮地跟上去,将场地完全让给了二人。
“你们说了什么?我看这姑娘有些不好意思。”
李书平问得兴致勃勃。
许尤唇角一勾,却不接话。
做出这种粗蛮且乌龙之事,任谁也好意思不起来。至于他,这件“奇耻大辱”也是一辈子不会告诉他人的。
**
沈慈回家后,陪母亲说了会儿话,又看了看弟弟新作的文章,便回房里好生歇着了。
母亲只道她刚刚痊愈,又出门一趟,走得累了,遂将房间让给了她,去小厨房里准备食物去了。
可是翻来覆去的,她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一直在重复刚才许尤告诉她的事情——
“束之已受了东山侯的邀请,不日就将前往朔阳郡。这一离开不知何日能回来。如果秦家想再去找他,就要抓紧这半个月的时日……”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难道程?被氐匠谈??氐媚茄?鼍??褪俏?苏飧龌?崧穑
并不是不可能,程县令这一年多来,对这个儿子十分疼爱,花了大力气培养,甚至喜爱程度超过了其他儿子。
可以说是为了弥补他,也可以说是对他有更高的期望。
沈慈忽然紧紧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裹进了被子里。
“已受了东山侯的邀请”——这句话又唤起了她久已尘封的记忆。
前面都还是一样的——东山侯与益阳侯在两年前息战,上辈子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形。可是,到前几天突然就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一两年,东山侯挑起了战争,具体时日她虽记不清了,但她仍清楚地记得,东山侯首先对付的,明明是南边的兴平侯政权。
兴平侯封地狭小,百姓又不富裕,能出的兵丁更是不足,很快便被东山侯拿下,兴平侯焚烧宫殿自尽而亡,不少将军与文臣也随之殉主,表现得极有气节。
如此可歌可泣之事,她绝不可能记岔。
接着,东山侯与寿王相争。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年,寿王政权已是强弩之末之时,东山侯又一声令下,数十万将士西征,与益阳侯展开了最后的争夺。
她也正是在回承德郡的最后一道关卡上——在渡过一条小河就可以进入益阳侯的封地之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数只箭矢穿心而过,以致丧命。
可是怎么到了这一世,东山侯首先征讨的却是北边的寿王政权?
若说这一世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自己的重生。
可自己只是乱世的小鱼虾,压根对大局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不可能会对东山侯的大业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今生的变化绝不可能是自己带来。
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唉。”
沈慈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心里隐隐有了不安。
这种不安是她自重生以后便未曾出现过的情绪。那时她以为,只要老实待在桥林县,远离边境战火,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在母亲和弟弟成功活下来以后,她更是兴奋不已,将上辈子的许多事都抛诸脑后了,只顾着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可突然间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情节展开,让她深深恐惧,日后会否有更多难以预知的不同?
这一日,沈慈连晚饭也没吃,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次日天光大亮。
恍惚中,母亲似乎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道:“没烧,许是累了。”
那声音像是甘甜的泉水,让沈慈感到一阵滋润,紧接着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睡醒后,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东山侯的事情暂且不说,程?闭饧?滤?热灰丫??懒耍?愣先幻挥新髯徘丶胰说睦碛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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