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家贵妻

10.第 10 章

    
    次日,城郊的云水居前来了一位朔阳郡的不速之客。
    郑炳,太守府的小厮,因是家生子,地位不低,与许尤几乎一同长大。
    他一来便苦着一张脸,毫不见外地抱怨起来。
    “我说三爷,你这离家也有三两月了,还没过足瘾吗?”说着扫视了一圈破烂不挡风的旧屋,继续嫌弃,“三爷的乡居生活可体验完了?您要是再不回去,老爷发起怒来,阖府谁还有好日子过啊?!”
    此次郑炳前来自是受了许家老爷许简的差遣,同时他也是担心小主人在外风吹日晒,吃不饱穿不暖,是以尤其热心,硬生生将时日缩短了一半,风餐露宿地赶到了桥林县。
    到此来一看,许尤虽说清瘦了些,气色还算不错。
    许尤懒洋洋靠在床上,随意翻看着一本书,任凭郑炳在耳旁念叨,自是岿然不动,等到郑炳已是口干舌燥,到隔壁屋向赵如礼讨了一杯水回来后,他才不疾不徐地收起书来。
    “父亲和母亲身体可好?”
    “好,呃,夫人身体不错,老爷可就……”
    郑炳状若无意瞄向许尤,却见他只是略勾了勾嘴角,不咸不淡地道:“怎么说?是侯爷又给了什么任务?还是他自告奋勇,又担了什么职责?忙也是自找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郑炳讪讪,本还想使使苦肉计,描述描述老爷如今一面操劳公事一面思念乖儿的惨状,不想他早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许尤睨他一眼,打算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没想郑炳神色忽然转喜,道:“三爷,大爷受了东山侯的礼聘,如今已在为侯爷的大业出谋划策啦。”
    许尤蓦地直起身,有那么片刻的怔愣。
    就在昨天晚上,他如同做梦一般,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准确的说,是上辈子的事。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重活这一回事。
    上一世的三月前,他正式接受了东山侯的礼聘,做了他的谋士,不久转为武将,一路从中级武官做起,屡立战功,意气风发。到二十岁那年,就已成为了东山侯身旁最得力的大将,为他南定兴平侯,北拒寿王大军,一时风头无两。
    可就在那时,他才发现东山侯此人并不值得辅佐。一开始只当他性格豪迈不羁,带了些江湖好汉的英迈与大气,谁知,此人秉性残忍,睚眦必报,猜忌多疑,在对寿王的作战占据主动之后彻底爆发,全歼敌军还不够,竟将羸弱不能为我所用的战俘残忍虐待致死!
    待他惊骇发现了他的性情后,他想走,却再也走不了。许家宗族皆定居在他的封地范围内,父亲更是多年来做着朔阳郡的太守,没那么轻易离开。何况,以他当时显露出的才干与谋略,东山侯就是杀了他,也绝不肯放他为益阳侯或寿王所用。
    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他因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英年早逝。再次醒来,便回到了十六岁之时,只是恰好那段时间生病,他将本有的上一世的记忆都忘了。
    如今想起来,也多亏遇见了沈慈,唤起了他的记忆。
    短短时间,许尤再一次回想了上辈子刻骨铭心的经历,但很快将一切情绪都收了起来,只余下浅淡的无力感。
    三个月前他还是失忆状态,但对东山侯的厌恶和排斥并没有随着记忆的缺失而消失,遂拒绝了父亲让他出仕东山侯的建议,出走桥林县散心。
    没想到,他的命运轨迹就此发生了变化,却把他兄长许安推到了东山侯面前。难道许家注定躲不过这一劫?
    许尤无奈叹了口气。
    这口气落在郑炳耳朵里却是莫名其妙。
    许三爷自个儿不肯出仕就算了,难不成连大哥的事儿也管?若是这样,还真是管的太宽了些。
    如今太守府一派喜气洋洋,任谁都说许家要出个贵人了。日后东山侯得了天下,封王赐爵不在话下。
    就这位三少爷,反应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莫说反应,就连他气质又与三月前不一样了。郑炳还记得,这许三爷,以往是朝气勃发的少年,调皮捣蛋没少捱夫人训;自两年前,整个人沉稳了下来,总是含着股书生的疏离气质;今日一看,好似又变回去了!那嫌弃的神情、上勾的嘴角、飞扬的神采,呵,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郑炳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许尤被郑炳亮晶晶的眸子看得上了火,重重咳了一声。
    郑炳从沉思中惊醒,忙急着朝别处看去。
    许尤没话找话:“别的呢?除了大哥,府里还有什么事?”
    他这句别的不完全是转移注意,确实是意有所指。当初他离开朔阳郡除却不肯出仕东山侯,还有另外一个缘由。
    朔阳太守许简除却正室夫人赵氏,府内还有三位妾室。
    其中一位唤作宁姨娘的,几乎是与赵氏同时嫁过来。
    宁姨娘膝下无子,但有一女儿与许尤年岁相当,几乎前后脚出生。赵氏生下许尤后,奶水不足,本想寻一奶娘来乳他,但宁姨娘十分主动地自己就喂起了许尤,这一喂就直喂到许尤断了奶。
    因这一层关系,许尤一直十分尊敬宁姨娘,而宁姨娘不知是否是乳过许尤的原因,多年来待他宛如亲生,就连赵氏都自叹比不过她。
    几个月前,宁姨娘娘家的侄女梦云入府小住,托他带着四处逛逛,他想着既是宁姨娘所托,便也十分尽心尽力,几乎带着逛遍了整个柳安城。
    谁知道,某一日宁姨娘竟亲自找上他来了,说他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是觉得梦云可以,就和老爷说说,商量着把事儿办了。
    许尤大惊,急忙拒绝了此事,且话说得重了些,直把宁姨娘说得挂不住脸,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失望之情一览无余。
    随后许太守知道了此事,虽然没有对所谓的婚事明确表态,却斥责他不尊长辈,伤了宁姨娘的心。
    而那宁梦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就是个柔媚的长相,身上一层香粉熏得三里外都能闻到,许是见他给宁姨娘道了歉,以为他服了软,竟连续多日来书房为他铺纸研墨,伺候他读书,姿态极尽婉转。这些他便都忍了,两眼无视就是,谁想她还上了手,要给他垂肩按摩!气得他当场发作,大发脾气,将她赶出房!宁梦云便哭着跑了出去。
    也不知此一事究竟是她个人心血来潮,还是宁姨娘的意思。
    又恰好第二日,东山侯又派了使者来家里,言下之意侯爷如今有意提携后生,这是难得的机会,光宗耀祖的好事,哪里还容得一直考虑?许尤觉得在家待着憋得慌,遂禀了母亲,又留了信给父亲,就孤身来到了桥林县。
    ……
    郑炳听闻此话,先是一愣,但他何等机警,很快反应过来许尤问的是什么,忙陪着笑道:“早走了,老爷听说那梦云姑娘竟这般…不知廉耻,气得不得了,没几日就打发了她走,还因此责骂了宁姨娘,说她什么人都往府里带,罚她禁足了整整一月呢!”
    许尤听完,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郑炳凑上去,“那梦云姑娘若是三爷不喜欢,不做正室就是,收个房也是可以的,到底是宁姨娘的侄女,何必生分了呢。”
    许尤狠狠瞪他一眼。
    郑炳摸摸鼻子,说错了?
    想了想后,又道:“不过她确实长相太过妖艳,不讨人喜欢,三爷喜欢端庄温柔的姑娘?我……唔唔……”
    话未说完,一团麻布塞入了他的嘴里。
    许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眼睛骨碌直转的小姑娘,那天似乎也是拿着这样一团麻布。隔着透入麻袋内的点点光亮,他可以很清晰看到她半蹲在自己身前,摇头晃脑观察的样子。
    她长得,比宁梦云娇柔多了。像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般清丽柔和。
    **
    没有更多时间与郑炳畅谈家事,许尤很快更衣出了门。
    今日他还与一帮朋友有约,要为李书平饯行。
    李书平那日与他推心置腹之时,其实就已经将离开的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否则不至于短短两日便邀众友相聚。听他的意思,行李盘缠都已打点完毕,若明日天气好就要上路了。
    郑炳听说他们要喝酒,担心许尤回来的路上走不大稳,栽进了旁边的田埂里,遂也跟着去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转暗,只透着一点微白。
    果不其然,许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醉醺醺的,虽说勉强能站稳,但步子已有些晃荡,说不清神智是否还清醒。
    郑炳这时只想抱怨夫人,平日里对下人们严肃就罢了,把儿子管得这么牢作甚?否则早练出酒量来了,他也不至于在一旁战战兢兢,哆嗦着准备扶他。
    许尤一路走,郑炳一路跟,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突然,在经过一间酒肆的时候,许尤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却偏要做凶恶状,喝道:“程?保∏叵裕∧忝橇┮?窃俑?液龋?摇?⌒奈叶阅忝遣豢推?
    许尤闻言转过身,笑着看向那个女子一脸严肃正义凛然的样子。她努力伸直了手,焦急地想要拦在两个人中间,可那拼酒的二人似乎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只顾着一碗接一碗往肚里倒酒。
    沈慈觉得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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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大勇当即狠狠摔碎了一个盘子,风沙里长大的汉子眼中隐隐有泪光,但只是片刻的工夫,他仿佛就释然了下来,整个人都散了力,疲惫地道:“这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这才是……只有他的亲生父亲能够给他,我们这样的家庭只能拖他的后腿。”
    说着颓败地往后一靠,被刘氏揽入了怀里。
    也正是听到这个消息后,刘氏的神志似乎一下清明了起来,整个人带上了幸福的笑,一边安慰着秦大勇一边道:“我早知他这么出息,来不来看我们又如何呢,只要他这么出息这么开心,我怎样都是可以的。”
    彼时,沈慈与母亲在一旁陪伴着二人,不时说些宽慰的话,心里也是为他们开心的,总算是放过了自己。而一向提到程?本筒焕渚驳那叵匀凑蚓驳没腥缇滞馊耍?痪浠耙裁凰怠
    她不放心,一直默默观察他的状况,今天见他二话没说就肃着脸出了门,她隐隐不安,遂叫上了沈京,二人悄悄跟在了身后。
    果然,见他在书馆门口截住了程?保?礁鋈艘宦烦聊?刈呃戳苏飧鼍扑粒?艚幼疟闶且缓?忠缓?木啤
    ……
    秦显又一碗酒下肚后,“砰”地将酒碗砸在了桌子上,又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拳砸在了程?绷成希?芸旒?饲唷
    “忘恩负义之徒,为了锦绣前程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反反复复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一旁的沈京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听生了茧。
    程?比床焕硭?幕埃?还俗怕裢芬槐?幼乓槐?暮龋?艚幼牛?叵杂质且蝗??
    周围尽是看热闹的人群,不时地嬉笑着,指指点点,没一人想上前拉住秦显,就连老板,在上酒的途中经过他们,都是一脸的兴奋,还鼓动着:“再喝!再喝!我多的是酒。”
    沈慈再受不了,扯出面前的一条长凳,“蹭蹭”就站了上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无比凶恶地道:“你们不要再喝了!再喝我就送你们去见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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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慈一脸尴尬从凳子上下来,已觉筋疲力尽。
    沈京在一旁幽幽地道:“阿姐,别白费力气了,咱俩拉不动他们,不如等他们喝完了再来收拾残局。”
    他说完打了个呵欠,话说今日的两篇文章只写了一篇,现在手痒,心里也痒。他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往门外一瞥,无意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阿姐。
    沈京打了个颤儿,背伸直了。身为一个成长中的男人,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人虽不是坏人,但与他阿姐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迟疑了片刻,拍了她的背:“阿姐,外面有人看你。”
    沈慈愣了愣,疑惑着回头。
    外面那人见她看了过来,顺势将头朝另一个方向一歪,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迷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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