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

    
    云贵妃再醒来，双眼昏沉，入目是一片淡蓝色的纱帐。
    “我……”嗓子干涩了些，但是整个人感觉还不错，勉强有些气力。
    微微侧头，看到身侧一个小小的襁褓，一张极小的脸，安详的熟睡着。
    那是她的孩子。
    费劲心力生下来的孩子。
    正值有人端着托盘进来，却看到云贵妃掀了被子准备起身。
    连忙搁下手中托盘，过去扶着，道：“太妃娘娘，您当心，先别起来。”
    云贵妃知道自己身子很弱，便就着侍女的力气靠坐在床边。
    视线停留在婴孩安详的睡颜上。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柔小姐说您是气虚力尽了，往后要仔细保养着。”
    然后她拿起托盘上的东西，道：“这是柔小姐为您准备的补汤，说是让您醒了后再喝。”
    云贵妃微微一笑，说：“这次多亏了柔丫头了，若不是她，我们母子恐怕都要命丧黄泉。”
    那侍女深以为然，一时不免多说了几句：“可不就是嘛，柔小姐真乃奇人，长得貌美不说，还会医术。那宫中来的太医和接生婆们都自愧不如。
    只是老夫人事后却很生气，气柔小姐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却往产屋里钻……”
    她说到此处，才发觉自己多话了，讪讪的闭嘴，却没有发现云贵妃眼底的神情变化。
    “祖母……”乔意柔此时面对的却是老夫人以及老国公爷他们略带责怪的眼神。
    她也是感觉有些委屈的，岳国的民俗是未出嫁的闺女不能进入产屋，否则对往后的姻缘会有影响。
    尤其老人特别避讳这一点。
    所以即便老夫人知道乔意柔本意不坏，而且有功劳，但是他们还是不能纵容乔意柔这次的过错。
    “柔丫头，你可知道未嫁女绝对不能进产屋！那是不详，往后你的姻缘都会受到影响。”老夫人语气变得严厉。
    乔意柔心里不以为然，面上的态度却是好的：“祖母误会了，我之前确是不知道，更何况那时候人命关天，我若是还避讳这些，姑姑的命，孩子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
    她想到那小小的孩子，在自己怀里安详睡去的模样，心里就软成一滩水。
    当然不会后悔，更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
    老夫人亦是无奈，她何尝不知，乔意柔之前的做法非但救了云贵妃一命，更是挽救了孩子。
    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让乔意柔明白一些事情罢了。
    话到口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老夫人沉默了，老国公爷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柔丫头……有一件事，我想是该让你知道了。”
    “祖父请说。”
    老国公爷的神情着实有些严肃了，乔意柔也不得不正色起来。
    “若让你入宫为妃，你可愿意？”
    乔意柔眉头一皱：“祖父何出此言？”
    以老夫人和老国公爷对自己的疼爱，断然不会临时起意。那么定然是有人说了什么，而能说动老国公爷的人，除了岳国的皇帝，还能有谁呢？
    乔意柔何等聪明，她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毫不犹豫的回答：“孙女不愿。”
    老国公爷面上露出了然却又无奈的神情，忽而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说：“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到大梁朝和亲。”
    乔意柔愣了一瞬，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是……皇上的意思？”
    老国公爷沉默了，然而对于乔意柔来说，这已经是很明确的回答了。
    “皇上还没有下旨他在等你的选择。你若是入宫，他便不会让你去和亲。”
    “否则到时候圣旨一下，便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老夫人说：“柔丫头，我们不想逼你，也并非是我们要逼你。只是，在这二者之间，你必须做一个选择了。”
    她的语气颇为无奈，打从心底，她是不希望乔意柔远嫁的。
    这么些年了，乔意柔好不容易回到乔府，若是因为和亲就让她远去他乡。老夫人心疼，也不太情愿。
    于是她想了想，语重心长说道：“祖母老了，时日无多，只希望剩余的日子，儿孙承欢膝下……”
    乔意柔已经明白了，老国公爷和老夫人的意思。
    终究是为她好，乔意柔笑了笑：“祖父祖母，这件事还容我想一想。”
    “嗯，也好。此事关乎你的一生，你须得深谋远虑。”
    ……
    这才四月，院中的樱树竟也落了好些叶子。
    月光地铁，洒下一片凉意未免萧索，乔意柔不忍再看，转身入了屋中。
    躺到床上，再无法入眠。
    那时,先帝也曾给过类似的选择，乔意柔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却是不得而知了。
    现在，同样的问题摆在眼前，乔意柔仍旧不知如何抉择。
    “孤身一人终老此生……终究是不可能了……”
    一声的叹息，轻声呢喃着的话语，随着夜风散去。
    这夜，乔意柔梦见了许多，多是往事，重新在梦境中汇成迷离的幻象，浮现最多的，还是那人的脸。
    乔意柔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你要入宫？”
    云贵妃怀里抱着幼小的婴孩，轻拍他的后背，他安静的不像话。
    乔意柔忍不住也伸手去戳了戳他那细嫩的小脸，极其轻柔的。
    才回答云贵妃的话：“正是如此，我权衡利弊，果然还是入宫好些。”
    “这是你的本意？”
    “嗯。”云贵妃却是不信的。
    早在很久之前，还对大梁朝使臣接风宴的时候，云贵妃便敏锐的发现乔意柔和裕王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倒是乔意柔对喆羽，没有半点意思。
    “总比和亲好，能够时常回来看看祖母，已经是幸运了。”
    云贵妃不置可否：“可是你对皇上有意吗？”
    对于喆羽……乔意柔还真没想过。以往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乔意柔有段时间，也曾将他作为朋友看待过。
    至于现在，或许不久之后，再见他就会成为她的夫君了。
    “大概吧……”乔意柔轻轻的笑了，眼中不含一丝情绪。
    蓦然转了话意：“这孩子取名了吗？”
    云贵妃也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提到孩子，她面上总是带笑的：“还没有，小名唤作羡羡。”
    “不错的名字。”乔意柔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