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旗离开的第二天清晨,熊凌就收到了檄文,细细读下来,如若至宝,大喜过望。其文曰:
盖闻明君逢盛世以养百姓,遇乱世以平天下,昏君盛世兴则思功绩,乱世来则弃苍生。固江山兴旺,乃众民捧之得以扶摇而上;社稷倾颓,则君主废之故而江河日下。是以有天下有一世难遇明君,昏君毁其一世之叹。
当今大齐女帝丽,盛世袖手,庸臣执柄,专制朝权,溺于声色,侍中骆敏,屡次觐见,却遭迫胁,海内寒心,莫敢正言。又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用兵无度,强追西蛮于茫茫大漠之中,终败于西蛮,祖宗基业焚灭,大齐当以永世为鉴。
丞相卢兰,只手朝政,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任帝妄为,不加阻止。忝居相位尔!征西元帅曹玺,潜居十年,名为放荡形骸于南山,实则怀恨于先帝,迁怒于国之良将。遂暗中勾结西蛮骨胡柯,泄露天机,致征西将军梁仪身死,天地恸哭。又有湘州潘氏,烟视媚行,几类妖孽,然为帝所爱,不思用兵之势,以至齐军坐失良机,丢盔弃甲,江山几毁。
此三人者,并作虎狼,甚于西蛮。于是长公主凌兴兵而起,光显祖宗,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求王道兴隆,国祚不失。
愿身先士卒,与公主为伍者,奉为上座。共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昏君诸吏降者,皆有符赏,布告天下,如律令!
云旗很聪明,推说曹玺对先帝杯酒释兵权之事怀恨在心,于是和骨胡柯勾结,泄露齐军作战计划和路线,以至梁仪战死,可是语言之间多有模糊,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给世人揣度的空间,如此模模糊糊,细想之下,确实符合现在的事实。并且,檄文中所述熊丽的那些事,也是真真假假。
这一个模模糊糊,一个真真假假,就够掀翻熊丽在大齐万民心中,本来就不多的口碑了。
没想到云旗居然如此文思敏捷,一蹴而就。这让熊凌对云旗更加另眼相待。
“到我车上来同坐吧。”大军即将启程,卢寒清走到封陵谦面前,微笑着伸出了手。
“我、我……”封陵谦没想到卢寒清会跟自己说话,紧张得结巴起来,连施礼都忘记了,只是紧紧抱着胸前的乌木古琴。
“你别害怕,你我同侍陛下,就把我当作兄长便可。来,随我过来吧。”
卢寒清笑得很好看,让封陵谦没办法拒绝,遂跟着寒清上了马车。一路上,封陵谦都被那句“同侍陛下”,又让封陵谦觉得卢寒清将自己看穿一般,脸红到了脖子根。车内空间狭小,他想解释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沉默,只能尴尬地坐在角落。
“不要拘束。陛下如今要身先士卒,不会进马车与我们同坐的。”卢寒清耐心解释道,“来,吃些点心喝口热茶吧。大清早拔营,你怕是还没吃东西呢。”
“谢谢你,寒清雅正。”封陵谦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却只小口小口地吃着。
“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还不习惯呢。如今不在宫里,叫我兄长或者哥哥便挺好。”
卢寒清亲切的声音传到封陵谦的耳朵里,可他让自己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又想起“同侍陛下”那句话,虽说是事实……但,陛下怕早已忘记了……
“您误会了,小人与陛下并无……”
“呵……”寒清不禁笑了起来,他只觉得封陵谦可爱得紧,于是不再勉强他,顺势换了个话题,“我知道,你是宫里的琴师,为陛下排忧解难。对了……我挺瘦陛下经常睡不好,必须伴着琴音方能入眠,多亏了你呀。”
封陵谦闻言一惊:“那并不是小人的琴音!是这把琴……”
“什么?这把琴你当宝贝似的,却不是你的?”卢寒清诧异不已。
“嗯,这副乌木古琴是潘公子留下来的,潘公子于西蛮所获,生死不明,只留下了这把琴,潘公子在时,琴是不离身的。”封陵谦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小人爱琴,向陛下讨得了这琴之后,逐渐发现了此琴颇有蹊跷……”
封陵谦琴痴一般,娓娓道来,卢寒清越听目光愈发冷冽。
离开嘉陵关后,熊丽率兵一路南下,马不停蹄。辰州城墙远远在望,方才稍稍停下了脚步。
现在,大齐的各个州县都遍布了那篇檄文吧。长姐真是有手段,居然招募到了此等人才为其所用。熊丽有些不忿地想。
“陛下。辰州就要到了。”曹玺见熊丽的身形缓了下来,便从后面赶来,与熊丽搭话。
“嗯。”
“陛下可是在担心?”
熊丽焦虑的神情还是盖不住,一下子就被曹玺捕捉到了。
“曹将军,只是苦了你了。”
熊丽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句,曹玺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那篇檄文,陛下不要过于挂怀了。臣早已经历过这些纷纷扰扰,如今心明如镜。不过……”曹玺话锋一转,“陛下,可否从檄文中找出长公主通敌的蛛丝马迹?”
“你的意思是?”熊丽是不让自己相信长姐会为了帝位,勾结西蛮的,毕竟身体里留的同是熊氏的血,无论如何,不可能为了灭掉自己,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臣猜测,那封经过涂改的信,赫图拿去找骨胡柯对峙,并且信落到了骨胡柯手上,骨胡柯又把这封信送到了长公主眼前。”曹玺长叹一声,“梁将军在辰州戍守近二十年,声望颇高,她的身死,长公主必定要脱离干系,而长公主却如此胸有成竹地嫁祸于我,那么,我猜,长公主一定也将我勾结骨胡柯的证据也传了出去。”
熊丽本想安慰曹玺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看到曹玺一脸坦然,她无奈地说道:“看来,长姐真的要致我等于死地了。”
“陛下,此时千万不可妄自菲薄。如今我们百口莫辩,所以,我们只有全胜于长公主,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我与长姐,无论谁胜谁败,大齐的疆土都会被西蛮践踏……祖母、母亲留下来的基业,都被败光了……苦的只有大齐百姓啊!”
这一席话,叫曹玺不知如何回答。熊丽闭上了眼睛,疲惫,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钻了出来,迅速席卷了自己的全部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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