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雄丽

    
    辰州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因为熊凌的到来有所改变。卢寒清再次踏进了那家茶馆，依旧人声鼎沸，都是来给纪老九捧场的人。或许大家都和卢寒清一样，在目前这个暗潮涌动，一触即发的时刻，期待着说书人根据各种蛛丝马迹和小道消息构造出的风起云涌。
    早就没有位置了，卢寒清压低帽檐，环视了一周，忽见楼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云旗正在看着自己，或许早已注意到自己了，看到卢寒清望向这里，云旗微笑着招了招手。卢寒清便走了过去。
    “好巧，公子由来听书啊。”才第二次见面，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相貌，云旗就自来熟一般地和卢寒清搭讪起来。
    “嗯。”
    “如今陛下和长公主隔着辰州城墙对峙，可辰州城内还是一如往常，甚至，这人多口杂的说书场都正常开业，可见，长公主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卢寒清还是寡言少语，云旗也不在意，将目光放到了书场之上，等待着主角的出现。
    卢寒清只是听着，并不答话，但是心底却赞成云旗的话。熊凌谋逆，却不急于堵住悠悠众口，反而利用这些模模糊糊，真真假假的言论，给自己造势，搅乱了这趟浑水，让自己从中得势。可见，熊凌不仅城府极深，手段也不遑多让。
    “嘿，开场了！”
    云旗的提醒，让卢寒清从沉思中缓了过来，或许是方才太过专注，卢寒清都没有听到纪老九的进场的鼓声都没有听到。
    “诸位，那篇檄文。想必已经席卷大齐疆土了，那我纪老九也再次应个景，说一说这檄文里面的几个主角儿。”
    “老九，说说曹玺吧，听说他蓄意陷害梁将军，到底可信吗？”
    “对对！先说这个！”
    场下一人迫不及待，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也跟着附和起来。
    “好！各位是我纪老九的衣食父母，您说了算！”纪老九摊开折扇摇了摇，稍稍思考了一会，反问道，“征西元帅为了泄私愤，陷害国之栋梁，诸位信吗？”
    “不信，可是坊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确实！我三姑家的表嫂就在军营贩菜，听兵士们说，长公主手上有曹玺的通敌密函！亲笔信啊，千真万确。”
    “各位，稍安勿躁。且听老九来说一段往事。”纪老九醒木一拍，吵吵嚷嚷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亳州梁家，从前朝起，就是世家大族，先帝的三位尚书，都出自梁家。按道理来说，梁家可谓是享尽了恩宠，可是，大家是否发现，这十几年来，梁家低调了许多？二十多年前，我纪老九还年轻时，就听说，梁家嫁了一个偏房庶子，十里红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梁陈郡的百姓过了整整三天的喜庆节日，老九我当时羡慕啊！梁家向来都是如此财大气粗，高调得不行。我记得当时，梁家主事的长子当年被选入宫，也是梁陈郡的一大盛事。可是，后来京城里再也没有传出过梁家长子的消息，听说……他构陷陛下生父，为先帝所弃，摸约又过了几年，梁家放弃了亳州最大的矿产，长女梁仪就弃商从戎，戍守辰州了。梁家长子害了陛下的生父，这件事八成是有的，否则，梁家不会突然低调这么多年，那么梁仪的处境，各位可想而知了……”
    “这么说，其实是陛下要害死梁将军？”场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说不定是陛下授意，曹玺只是执行而已。自从曹玺从云州到了辰州，就与陛下寸步不离，反而将梁将军挤到边缘。不然，陛下初败于西蛮，怎么只和梁将军走散了，无奈之下，梁将军只能率部折返嘉陵关。后面的事，诸位都知道了。”纪老九收起折扇，稳稳握住。
    “哼，也亏得他编。”卢寒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整了整帽檐，转身欲走。
    “哎，公子，怎么如此着急？听百家之言，才能融会贯通啊。”云旗挽留道。
    卢寒清不想与她搭话，只是拱了拱手，就准备走出茶馆，怎奈人太多，他只能在人群里艰难穿梭，还没走到门口，只听场下又有一人问到：“老九，听说长公主钟意陛下后宫的卢寒清，而卢寒清是当朝丞相卢兰的长子，那篇檄文第一个抨击的，就是卢兰，这又是为何啊？长公主这么做，不怕心上人伤心？”
    话音刚落，全场哄笑。卢寒清只觉得脸跟火烧似的，更是奋力向门扣挤，一个不经意，却被不知道那个手脚没轻重的愣头青挥掉了纱帽。
    “美、美人啊……”人群中一阵惊呼，大家都把注意力从书场转到了卢寒清身上。
    被百十双眼睛盯着，卢寒清浑身不自在，走也走不掉，又不敢随意施展轻功，更是泄露了身份，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内子让诸位见笑了，抱歉。”云旗从身后挽住卢寒清的腰，将掉落地上的纱帽又扣在卢寒清头上，扶着他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那个丫头真是好福气啊。”
    “喂，你们说，长公主爱慕的那个卢寒清，会有这个男子长得那么好看么？”
    一阵骚动之后，书场里又继续沉浸在纪老九的故事里。
    “公子这般相貌，确实惊艳了我等边关百姓呢。京城还是养人啊！”脱了身，云旗带着卢寒清转进一个小巷里。见无人在意，云旗停了下来，不吝赞美之词，“方才唐突了，请见谅。”
    “多谢云姑娘出手相助。”卢寒清摘了帽子，以真面目示人。
    “公子还记得在下的名字，真是三生有幸。”云旗开心不已，“一回生二回熟，身在江湖，能再次相遇也不容易，咱们以后，就是朋友啦！可否告知姓名啊？”
    “在下，简玉书。”卢寒清随意想了个名字，拱手道。
    “嗯！云旗记住了！我们就此别过，江湖有缘再见！”
    “再见。”
    真是个爽快的姑娘。卢寒清望着云旗的背影，亦转身隐匿于高高低低的市井房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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