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个月里上了两周热搜的事,被温念的粉丝津津乐道。
温念是不太懂这些的,这两天他在看向理给他的剧本。
既然说想要换一条路走,向理也是尽心尽力,把他打算演戏的消息撒出去后,就收到了很多剧本。
只是,大部分都是一些网剧和偶像剧,温念已经演了那么多类似,向理是不打算再让他演这些。
“所以最后剩下的就这个。”
向理指着放在正中央的一本,她对温念说:“导演并不中意我们,就给了一小段梗概,要不是投资方家的小孩是你的粉丝,我们也拿不到这次机会。”
温念翻看着那几张纸薄的小册子,他问:“这是个什么故事?”
向理说:“不太清楚,导演自己写的剧本,藏了很久,现在拿出来拍。”
向理看向温念,见他低着头,手指捏着纸页边缘,她顿了顿,道:“机会我给你找来了,之后还得去试镜,你这次没有那么容易的。”
“我以前很容易吗?”温念反问。
“你以前都是内定,那些戏又不需要演技,只看你的脸就够了。”
向理这么说,温念也不生气,好像她说的人和自己无关一般,他只是点点头,乖顺道:“那我这次会好好努力的。”
试镜前两天,向理终究还是紧张了。
她本来其实对温念走演戏这条路也是顺其自然,她心底对温念那不靠谱的演技一清二楚,可看着温念在公司的表演班里学习,回到家还对着电视学台词,一遍一遍那么认真,她心里竟也对这件事越来越上心。
随着试镜日子接近,向理越发忐忑不安,刚刚新婚,本该沉浸于甜蜜爱情里的她,晚上躺在床上都碾转反侧,怎么着都睡不着。
凌晨四点,四月中旬,雾气扑朔,天是灰蒙蒙乌糟糟的一片,向理驱车从家里出发,像是龙卷风一般,来到温念家中,把蜷缩在床上的人给提了起来。
温念吓了一跳,室内灯光刺着眼,他缩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磕磕巴巴,“向……向姐?”
向理穿着风衣,梳着高马尾,面戴墨镜,她道:“我心慌的厉害,走,和我去普陀寺烧个香。”
温念保持着嘴巴半张,一脸茫然的状态,被推搡到卫生间,宽大的镜前灯跌在他的脸上,他揉了着自己的脸,把头磕在门框上,发出小动物的呜呜声,“向姐,现在才四点吧,还去烧香?”
向理在他背上轻拍两下,替他极好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塞进他嘴里,“别废话了,快点刷牙洗脸,我们开车过去。”
温念深吸一口气,咬着震动的牙刷,抬起手,半阖着眼,就算是满脸不情愿,身体却还是那么乖,默默招办。
向理的车就停在楼下,她精神似乎出奇的好,温念坐在后头打瞌睡,她时不时和他搭话,说起温念以前演过的几部偶像剧,她昨晚又看了一遍,看完后晚饭都吃不下。
温念听到这话,从瞌睡中清醒,他打了个哈切,把脸磕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头呼啸而过的路灯树影,想要反驳什么,却终究只是笑了笑,好脾气的接受评价。
从海市去普陀寺得三小时,温念靠在车里,行路颠簸,在晃晃悠悠间,他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了的时候,是早七点,雾气散去,天是覆着云层的薄光,温念给向理从车里拉出来,戴上向理递过来的墨镜和帽子。
车停在山脚下,温念看着高耸的山峰,瞧着周遭上山的人群,他压低了帽檐,问:“我们不会要爬上去吧?”
“心诚则灵,走吧。”向理撇着脑袋,马尾差点甩到温念脸上,温念呼吸一滞,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迈开了脚步。
温念穿着浅蓝色的棉麻衬衫,宽宽大大,他低着头,看着石阶上的小石子,脖颈连着肩膀是一段奶白,他喘着气,卡其色的裤子因为跨动而泛出几道褶皱。
他们爬山行路了大概有半小时,温念撑着膝盖,看着走在前头的向理,叫着姐,让她慢些。
向理回头瞧他,一脸的怒其不争,她带着温念在半山腰歇了十多分钟,温念懒洋洋的坐在石凳上,背靠在身后的粗圆的树干上。
他是坐下就不打算起来了,向理念叨了几句,温念懒着声音撒娇,“我知道了,在休息会儿,就上来,要不您先上去,我待会就过来。”
向理是最吃撒娇示弱这一套了,见温念这样,就心软了。
又看温念一张脸都似乎因疲惫而成了一片白,与泛着红的嘴唇相错下,让人看着着实生出担忧。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我先上去,你休息休息就上来吧,我在庙里等你。”
温念点点头,压低的帽檐下,投下一道阴影,下巴尖微微勾起,上头沁出一滴汗。
他像是一只懒猫,翻着肚皮打着盹,靠在深栗色的树干之上,林叶是婆娑,抖落数块斑驳,浮影交错,跌在他微微昂起的脸上。
周遭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上山下山,埋头走着,很少有人会来仔细看他,也没人发现,他就是那位挂在热搜榜上的流量偶像。
日光掠过眼角,他侧过身,换了个蜷缩的姿势,四月中旬,温度适中,气候潇洒,他晒着大片太阳,若不是待会还得上山拜佛,他真想着就这么睡过去。
林岁稳与裴时照上山,本该是早一些就到了的,只是来的时候,路上有几辆车追尾,公路拥堵了一个小时,才总算是开了出来。
走到半山腰时,林岁稳的胳膊突然被撞了一下,他转过头,询问式的看向裴时照,裴时照脸上撇着笑,指着靠左一侧,他说:“你看那边,有只小猫睡着了。”
只是一眼,目及到尖尖的下巴、一段雪白的颈和微微起伏的身体,他收回目光,脸上泛不出什么表情,继续朝前走去。
“你慢些走啊?”裴时照在后头叫着。
林岁稳就跟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
林岁稳是每年都会来烧香拜佛,他似乎是对于这一方面很是钻研,不仅是求了开过光的佛珠戴着,彻底掌权后,还把家里的祠堂里外修整,每晚都要在那边呆上许久。
他在家里搞神佛之说,外头的人虽然是不屑,可也不敢置喙,时不时的还得去送上什么从哪里开过光从什么老主持手里得来的佛珠法器过去。
整个林家大宅都被这林岁稳弄得跟个佛堂似的。
可这位林少爷似乎还觉得不够,每年依旧是照常不误的去烧香拜佛,开光之物还是源源不断的搬回林家。
裴时照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每年来烧香也都有他一份,与林岁稳爬到了山上,依照惯例,先是捏着香对着外头炉坛鞠躬。
取了香点燃,两人一前一后,低头阖眼。
裴时照先敬完了香,插入坛中,掀开眼皮朝林岁稳看去,见他还保持着那虔诚姿态,他微微叹气,视线周转,便瞧见从阶梯上缓步走上来的那小孩。
说是小孩也不为过,奶白色的皮肤被浅蓝覆着,戴着鸭舌帽,下巴尖也是小小的一段,裴时照多看了两眼,就见那孩子被另外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给揽过,似乎是说了几句,尖尖的下巴扬起,半张脸上淌过一小戳的光,那张颜色分明的脸便显得分外清晰。
裴时照微微一愣,脑袋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名字,似乎就在嘴边,待快要想起时,耳边传来林岁稳冷清的声音。
“走吧,到里面去。”
“是不是睡着了?”向理把香递给温念,小声问着。
也不算责备,温念还是低下了头,不怎么好意思笑了笑,他说:“阳光太好了。”
他在外敬完了香,然后随着向理进去,寺庙内天顶高耸泛着冷气,他打了个哆嗦,跪在一处蒲团上,师傅在边上问他求什么?温念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求财。”
向理一脸尴尬,边上还跪着两人,一人直接“噗嗤”笑出了声,侧过头来看他。
温念刚才敬香时就把帽子和墨镜都给摘了,他半侧着脸,一片雪色上是半点红,他约莫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师傅倒还好,问他,“是不是要求事业?”
温念如凿蒜似的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师傅伸手轻轻点着他的肩膀,温念低头,从耳尖连绵到一侧的颈侧都是一片红。
跪拜之后,温念起身,他错开眼,瞥至身旁,目光轻轻掠过,在身旁两人脸上逗留几秒,便收了回来。
向理拜佛之后还去求签,温念看她拿着签文排队等解卦,朝向理挥了挥手,说是去外头等他。
出门左转一侧是一株挂满红绸带的古树,枝叶开散,林叶茂盛,温念走到树下,看着树梢上的缎带。
一根一根悬垂着,枝梢被压下些许,一面红色拓着金字的缎带落在温念眼前,他轻轻捏住,看着上头的“比翼双飞生生世世”,徒然一笑。
“你笑什么?”有人走到他后头,好奇问着。
温念一愣,扭头看去,便见是刚才在佛堂里笑出声的人,对方抬起手轻弹着一片树叶,面上带笑,他说:“我叫裴时照,你是温念吧,今早我还在热搜上看到你来着。”
温念不自然的去摸脸上的墨镜,他撇过脸,小声道:“我不是温念。”
“好吧,那就算你不是,我就想知道,你刚才看着这玩意儿,为什么笑?”
裴时照盯着他看,温念藏在墨镜后的眼四处飘着,他是怕被人给认出来的,上回从医院里出来的情况似乎还在眼跟前,他只好低声回答道:“这个都是假的,一根红缎带挂在树上就能成的姻缘怎么会作数?”
裴时照哈哈大笑,他撇开头,转过头,对着身后正在系绸带的林岁稳挑衅道:“你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的?”
林岁稳抬起的手略微停顿,他投下视线,落在温念身上。
不声不响,如一寸寸寒冰覆盖,温念打了个颤,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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