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把他给吓到了。”裴时照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林岁稳的手臂,林岁稳收回视线,继续把那段红绸挂好。
上头拓着一片金,温念看的不真切,也不敢多看。
林岁稳重新看向温念,目及到他阴影下的半张脸,随后看向裴时照,他问:“这是谁?”
“我叫温念。”
清脆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温念指着自己,怯怯地看着林岁稳。
男人微蹙眉,侧头看着他的嘴唇,他问,“哪个念?”
温念想了想,便道:“念念不忘的念。”
有风拂来,树梢的林叶??而响,林岁稳微抬下颚,弧度是缓缓绷紧的,他似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温念好脾气的重复着。
的确是念念不忘的念,温念在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用词不当,哪想对方似乎并不想再多说,竟只是丢下一个“嗯”,便又是裹着一席的冷淡,转过了身。
裴时照一愣,随即对温念道:“不好意思啊,林岁稳他就是这样,对谁都不冷不热的。”
温念连连摇头,道:“没事没事。”
他是真的不在意,就是个陌生人,脾气差一些,冷眼一下也正常。
裴时照追上林岁稳,跟在后头,和他说起温念,念叨着,“刚才那是温念啊,你都不认识,大流量啊,林氏不是要投资影视业吗?把温念签回去得了。”
林岁稳沉默不语,就在裴时照喋喋不休时,他突然站定,扭过头看向站在姻缘树下的那抹段蓝,佛前庙间,高耸入云的山峰里,芸芸绿意中,还是微凉的风裹着日光的一丝丝暖,旋转跌落。
温念低头,瞧着地上的石子,踮起脚轻轻踢开。
裴时照问林岁稳,“怎么了?”
林岁稳回了神,神色逐渐清明,徒然笑了笑,面上是如冰雪初融的笑意,眼里却是更深的桎梏,他摇头道:“没什么,魔障罢了。”
向理过来找温念,见那两个走远的背影,不禁快步走去,她拧眉问着,“刚才你是和谁在说话?”
温念踢开了脚边的石子,抬起头,想了几秒,回答道:“一个叫裴时照,一个……一个好像是……林岁稳。”
向理点点头,随即一震,脸上的表情是很奇怪的,介于震惊和诧异间,温念看着她,困惑道:“怎么了?”
“林岁稳?”向理重复着这个名字,温念点点头,就听向理说:“林岁稳可是……”
向理肚子里有一堆关于林岁稳的资料背景,她想说,那可是林岁稳啊,就算把海市所有的公子哥都加一块都抵不过林岁稳一根指头的……林岁稳啊。
可她看着温念那一脸无知的表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也是,我激动什么,不过是偶然见到,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温念“嗯”了一声,快步跟在向理身后,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里。
下山的时候,他们是坐缆车,温念趴在缆车玻璃上,向理一遍遍拉开,向理看他跟看自己小孩似的,叮嘱道:“你别一个劲凑过去,小心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温念小声应着,稍稍离远了一些,过会儿又趁着向理不注意,把脸凑过去。
回到海市后,烧香拜佛后似乎让向理不那么焦躁了,她现在就等着两天后的试镜。
温念还在练习台词,他不大会这些,学的也都是皮毛,只是一遍遍反复的看着一些经典的影视剧,兀自揣摩着。
试镜当天,温念他们准备出门时,向理接到电话,说制片导演都临时有事,早上是抽不出时间的,但晚时有个酒局,问温念要不要来,顺便把试镜给过了。
这说辞也没差错,向理询问过温念后,听他没意见,便答应了下来。
晚些时,向理带着温念去托尼老师那边吹头做造型,温念是许久没在正式场合出现,她让托尼给他弄了个和平时不一样的发型。
温念的刘海全都被梳起来了,露出宽阔的额头,托尼给他刮去眉毛边上的杂毛,有些痒,温念皱着鼻子,忍不住笑。
他把头往后靠去,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几眼,觉得有些陌生。
等温念穿好衣服后,向理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她拍完后又登上了温念的微博,一边编辑微博一边道:“你那微博都快长草了,发几张照片松松土。”
一共五张,向理有些强迫症,打开后置,对着温念道:“来,笑一下。”
温念咧开嘴,露出尖尖的虎牙,脸颊上的酒窝分外明显,他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带着笑意的眼中如日光闪烁,一派可善。
向理“噗嗤”笑了一声,她笑道:“温念,你几几年的,怎么现在拍照还比剪刀手。”
温念脸露茫然,向理看他那样,摇了摇头,“是我搞错了,你都失忆了,我和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酒会地址是在宁京大道上的一栋会所里,向理陪着温念进去,温念有些紧张,到门外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向理,“我看着会不会很奇怪,我不大会说话,要是他们问了我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办?”
向理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和你一块进去的,你待会不用说话,我替你说,不过大概是要喝酒的,你以前酒量还是可以的,到时候稍微喝一两杯也没事。”
温念点点头,向理看他面色都比平常白了几分,便又宽慰道:“别紧张了。”
酒会是类似于沙龙形式,这圈子里每个月都有那么几个固定的聚会,小厅里放着随处可拿到的酒水,耳边是典雅的音乐,灯光落下,斑斓在每张脸上,温念觉得都好似不怎么真切的。
剧本的导演正和人说笑,向理见到后,便带着温念过去,走至身旁时,导演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
向理客客气气道:“李导。”
李导回头,目光掠过向理,从上往下,打量着温念。
温念学着向理那样子,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李导。”
李导嘴角扬起,慢悠悠笑了。
他站的不高,约莫一米七都不到,站在穿着高跟鞋的向理身前都矮了一头,他抬起眼皮看着温念,朝他走进,贴近丝毫,伸手轻轻捏住温念的手,他笑道:“这就是温念啊,真人比电视里更漂亮。”
李导声音压得极低,只在方寸间站着的人能听到,可那也足以。
温念一愣,向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上前一步,一把扯开李导的手,李导眯起眼,看着她,向理咬牙,又因为忌惮着这场合,咬着后槽牙,问:“李导,你这是做什么?”
李导轻笑,站在他身边的另外几个也都笑了,他说:“我以为你让温念来酒会,就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来回打量,露出嘲意,“就温念那个演技,还想什么都不做,就来演我的剧本?”
温念的眼皮轻轻撑开,呆呆钝钝的看着前方,似乎没能理解,为什么和善的世界突然变了一轮。
向理像是一只幼崽被伤害了的护犊雌虎,她觉得自己要炸了,可身为经纪人的理智尚在,没有让她大声怒斥,只朝前一步,踩着恨天高,低头俯视李导,她压声狠道:“说什么藏了很久的剧本,就是写的太烂,没人投资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撒钱了,就狗眼看人低,这剧我们还不演了。”
向理说着抬起头,面上绽开更为嘲讽的笑,李导面色铁青,突然扬起手中酒杯朝向理泼去。
便在那时,温念一把拽开向理,把他那护犊的经纪人给挡在了身后,一杯红酒泼洒在他的脸上,衣襟淌红,发丝淌湿。
他愣了片刻,便听到周遭人细碎议论,余光扫及,尽数都是弄嘲蔑视,再看向李导,他恍然间突然明白过来。
此刻他是什么身份,看似是光彩夺目,被无数人喜爱,可在这些人眼里,他只不过是逝过夜空芸芸星辰中的一簇渺小。
很快就会消失在那片缤纷星夜里,无人在乎,没人留意。
而这场酒会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已昭然若揭。
温念下颚有酒水淌下,一滴一滴,顺着弧线聚簇在一块。
向理浑身紧绷,就要发作时,被温念攥住了手腕,他咬着下唇,舌尖抵在上颚,他低声急促道:“别去。”
向理一顿,温念回头朝她笑了笑,他摇摇头,说:“我没事的。”
温念他明明眼眶发红,看着似乎都快要哭了,却还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若是放在以前,温念怎么可能忍得了,怕是早就把那李导压在地上痛揍一顿了。
先把祸闯了再说,这是温念曾说过的一句话。
可现在,向理看着温念抿白的唇,她觉得心里泛酸。
温念说,“回去吧。”
向理深吸一口气,心有不甘,刚想说话,便听一道沉冷传来。
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周遭的人缓缓散开,向理循声看去,见到了她所知的市内所有富家子弟都抵不上那一根指头的林岁稳。
他是看着温念的,用极淡的目光,似打量了一下,语速不紧不慢,他说:“温念,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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