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吕介那一脚出力奇大又正中舒啸心窝,舒啸当时便已晕厥过去,跌落悬崖之下。等他悠悠醒转之后,发现天色已晚,抬眼望去,月挂中天,除了漫天星辰,便只见头顶峭壁的零落树影。舒啸觉得头昏脑胀浑浑噩噩,周身骨肉无处不痛,手脚四肢动弹不得,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不由心绪繁乱:我是还活着么?这是在哪里?孙将军他们呢?对了,自己久未归去,师傅他们肯定担心了吧。
忽尔天边掠过一抹流星,光华耀目,眨眼消逝,舒啸触景生情,心想:我虽没被摔死,可如今落在这里,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自己便如那流星一般,很快也要离开人世了。过了片刻又想:流星虽然短暂,却也绽放过耀眼光芒,孙坚将军那样的英雄人物才算得上流星吧?自己只不过是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死在这里怕也没人知道,怎能与流星相比,自己顶多算是一颗小草。
舒啸越想越是哀伤,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义父宠溺的眼神,师傅严厉的教导,汐儿调皮的模样,还有师兄们和孙将军的身影,往日种种如同泡影,似乎渐渐模糊起来。舒啸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倦意汹涌袭来,只想就此睡去,不禁慢慢合上双眼。他却不知此时凶险至极,一旦神识游离,恐怕再难醒来。
“啸儿!你在哪里?啸儿!”舒啸刚刚阖上双目,忽又似乎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这是义父的声音吗?还是师傅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但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便在头顶之上。舒啸听得真切,猛然惊醒,那确确实实是师傅的声音,清清楚楚从悬崖顶上传来!舒啸重新燃起求生欲望,想要出声回应,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原来他从悬崖跌落之时,虽然几经树枝缓冲,侥幸得活,但却多处骨折,肺腑受伤,连呼吸都不顺畅,哪里说得了话。舒啸心中急迫,试图嘶喊未果,反而拉动了肺腑伤处,更加疼痛不堪。只听庞德公的声音由小而大,过了一阵又由近变远,渐渐不可闻。等到庞德公声音消失无踪,舒啸反倒慢慢平静下来,心道:既然师傅已经上山寻找,定然早晚发现此地,自己切不可鲁莽,眼下应当保存体力要紧。舒啸收慑心神,想起平日静坐之法,此刻虽然是卧非坐,却并无什么区别,当下闭上双目,静心吐纳,保持神识清明。
次日清晨,旭日渐升。舒啸虽然强自勉励维持了一整夜,但始终体力有限,况且前日进食稀少,此刻连静心吐纳都已非常困难。又捱了两个时辰,终究难以为继,呼吸时断时续,神识逐渐散离。
值此危亡之际,舒啸忽然感觉头顶一痛,心神不由再度一紧,神识散而复聚,只觉一股暖流自头顶百会而下,顷刻遍布周身。
但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孩子,不用怕。我已为你施用回阳救逆金针,三日之内可保无虞,你先行休息一下。”舒啸听这声音温暖平和,知道自己已经得救,心神登时松懈下来,只觉倦意重重袭来,当下沉沉睡去。
舒啸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方才醒来,睁眼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身上下扎了许许多多长短各异的银针。此时身体虽然虚弱无比,但呼吸已经顺畅无碍,内腑疼痛之感也已减弱,只是四肢依旧动弹不得。舒啸转动眼珠四处打量,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茅屋之中,屋中陈设简陋,一旁的土墙之上挂有一张古琴,古琴之下有张矮桌,此刻桌旁一个男子席地而坐,正翻阅着什么书籍。那男子大约四十来岁,相貌祥和,双目有神,一身葛布衣衫,十分朴素。
“请问……”舒啸声音微弱,他本只是想张口尝试一下,没想到真能说话。
“孩子,你醒啦。”那男子放下书籍,来到床边,缓缓又道:“你倒是比我预料之中苏醒得要早些。”
舒啸想要活动身体,却被男子止住道:“现在还不可乱动。你的腑脏之伤虽被我用金针压制,但并未真正康复;此外你周身骨骼多处断裂,虽然我已尽数接续,但想要复元,恐怕需时日久。”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舒啸知道眼前这位男子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微弱开声致谢道。
“好孩子,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心,不必言谢。我叫张机,你若是不介意,以后叫我张伯伯便好。你沉睡了两日,眼下虚弱至极,不宜多言。我稍后喂你服些药粥,养补元气,等过几日恢复些了,再细说不迟。”男子语调平缓和蔼。
“多谢张伯伯。”舒啸只觉眼前这位男子与义父、师傅大为不同,与之说话也觉温暖人心。
舒啸谨遵张机吩咐,不妄动也不多语,每日只是按时服药喝粥,静心吐纳。在张机悉心照料之下,只过得两日,舒啸元气便恢复了不少。
舒啸见已可正常说话,便和张机攀谈起来。这才知晓自己跌落山崖之后,骨肉肺腑尽皆受伤,后在将死之际被采药路过的张机发现,及时施以金针相救,这才得以续命。张机得知舒啸跌落经过,不胜唏嘘,既感怀于孙坚之身死,又惊叹于舒啸之坚韧,说道当日重伤情形之下,即便是个成人遇上也很难能挺得过一夜。张机后来又问起舒啸来历,试图联络其家人,得知其双亲已故,至于师傅庞德公等人则是从未听说。
“我这百难庐虽地处南阳,但离南郡襄阳也只百十里路。那岘山之上,我因采药前后去过多次,倒不曾见过你说的龙心竹院。不知你除了师傅庞德公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亲人?”张机问道。庞德公性情淡泊,隐居已久,偶有出行,也是用的“龙心八”假名,张机自然不会认得。
“嗯……我还有一位义父,名叫王越。他是个大英雄,剑法很厉害的!”舒啸见张机不认识师傅庞德公,想了一下又说道。王越当初离别之时,只说要去办一件紧要的事情,然后便再无音讯。舒啸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他觉得张机连师父的名号都没听过,那义父王越恐怕更不识得。
“剑圣王越?!”不料张机脱口而出,面露惊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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