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叶?。”
“什么?”姬无双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盯着苏琬。
“怎,怎么了?”苏琬被皇后激烈的反应吓到,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母后听到叶?的名字如此激动。
姬无双冲上去,紧紧地掐住苏琬的手臂,表情狰狞:“你绝对不可喜欢他。”
苏琬被抓得生疼,但皇后的话让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也颇有些生气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我都与您细细说明白了,叶?一人的能力比得过十个世家,他真的是很厉害,反正我就是喜欢他,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行。”姬无双大声喝斥道,举起手来就要打向苏琬。
苏琬惊吓地看着姬无双高高举起的手,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从小到大,皇后没舍得动过她一根小指头,如今她只是想嫁一个她喜欢的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她知道可以会有些难度,却没有想过皇后居然会这么强烈地反对。
姬无双看着女儿那张粉嫩娇俏的脸,到底没舍得打下去,叹着气无奈地把手放下。
“母后,到底是为什么呀?”苏琬去拉她的袖子。
“因为他是叶蓁的儿子。”姬无双不忍苏琬受打击,但是她必须说,她怎么能容忍她的女儿去爱上叶蓁的儿子。
“什,什,什么?”苏琬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叶蓁?这名字听着耳熟,仿佛,仿佛是先皇后的名字,可她不是死了很多年了么?怎么会跟她的叶?扯上关系?
“一定是误会的是不是?叶?怎么可能是我哥哥?”苏琬脸色发白,满眼通红,往后倒退了几步。
“本宫何尝不希望是误会,本宫比你更不想叶蓁还尚有孽种在世,她就是个魔鬼,这么多人还阴影不散,让我们这么多人活在阴影下,不得安宁,她死为什么就不能死得干脆点?”姬无双咬牙切齿道,目透着狠光。
苏琬完全沉浸在震惊中,她不信,她爱上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如果叶?是她的哥哥,那么此生他们便再无可能了。
“我要去亲口问问他。”苏琬转身就跑。
“琬儿,你给我回来……”姬无双喊道,但苏琬早已跑没影了,她是有武功底子的,步子自然快。
苏琬一口气冲到了玉明殿中,此时夜色已深,宫门已关,苏琬却硬是叫人开了门,直冲了进去。
叶?穿着睡衣正站着看书,她一只手握着书卷,一只手负于背后,神色清明,姿态闲雅,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苏琬遥遥站在门外,傻傻地呆立着,这一刻她仿佛另一个父皇站在她的面前。
她突然忆起,叶?是有很多动作跟她的父皇相似的,比如在思考问题的时侯,他们俩都会喜欢转动手里的东西,比如他们一样的喜欢吃果子,不喜欢吃肉,讨厌一切味道重的青菜,如香菜、葱这些,他们都是半口中都不沾。
以前她总觉得叶?有些动作瞧着很是熟悉,却一直想不起与谁人相像,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像了她的父皇。
莫非他们真是父子?苏琬的心如坠寒窖。
“深夜娇客来访,怕是不大合适,公主请回吧。”里面传来她熟悉的声音,那是她喜欢的声音,温和中带有一点玩世不恭,痞痞的,又特别的勾人。
叶?的声音给了她鼓励,苏琬走了进去。
叶?放下书,看向她。
“我母后说,你是先皇后的孩子,是不是?”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害怕那张好看的唇里吐出‘是’这样的词眼。
叶?的眼漆黑如墨,幽深重重,绝美的唇轻启:“不是。”
一句‘不是’让苏琬犹如让人推入悬崖的最后一刻,被一双温暖的手拉了回来,让她仿佛从死里逃了生,黑夜不再让人感到漆黑害怕。
“你说不是,我便信你。”她婉婉一笑,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又离开了。
叶?没再翻过书页,一直就停留在苏琬进来时的那一页上,里面夹杂着一张字条,字体娟秀。
次日,皇帝上完早朝后第一件事便是改道去玉明殿,意欲同叶?一起用早膳。
昨日皇帝送来一堆太监宫女皆被叶?赶出去,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朴素单纯的小宫女,小宫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第一次面见君王,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叶公子尚未起床,待奴婢去叫醒公子。”小宫女急忙说道,她自是觉得没有让皇帝等的道理。
不料皇帝却摆摆手道:“不必,让他继续睡吧。”皇帝云淡风清地说完,随手捡起叶?扔在桌子上的书,拿起来看。
李公公内心又是一阵翻涌,可是了不得啊,这可是天下间第一个敢让皇帝等他睡醒的人物,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不得不说李公公真相了。
叶?睡醒,伸展着四肢,懒洋洋地从床上挪起来,一边打着哈欠。
小宫女跪在床边,好不容易等她醒了,赶忙说道:“公子,陛下已经在外头等您许久了。”
皇帝在外头多等一秒钟,小宫女就觉得自己的头离自己远了一点,如坐针毡啊。
一般人听到皇帝来,不说盛装相迎,至少也要麻溜麻溜地收拾好自己,赶紧去接驾吧,然而这位倒好,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照样缓缓起身,以慢动作般的速度整理着装,洗漱,硬是折腾了一个时辰,才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出去。
皇帝听到脚步声,抬头,放下书本。
“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让陛下久等了,草民真是过意不去。”叶?连声道歉,就是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真诚罢了。
小宫女傻眼了,她简直太佩服此人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了,要是她,看到皇帝早吓得腿软了。
“无妨,摆膳。”他四更起床,五更早朝,朝前只吃了块糕点垫着肚子,到现在已是日晒三竿,他脖子早已饿得直叫。
太监宫女麻利地将膳食摆了上去,皇帝与叶?同席而坐。
叶?顾自地吃着,她知道皇帝一直在盯着她看,当早膳被摆上去时,她就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了,上面摆着的很多是她讨厌的食物,她是一个肉食主义者,最讨厌有青草腥味的菜。
皇帝看她夹的菜,连口味都这么相似,怎么可能跟叶蓁毫无关系,皇帝心中暗暗欣喜。
“不要老是吃肉,这样营养不均衡,阿蓁也从小跟你一样,喜欢挑食。”皇帝说着,边夹菜到她的碗里。
叶?放下筷子,目光直视他,淡漠得如同真就是个陌生人。
“草民同陛下说过多次,草民并非您与先皇后之子。”
“你跟阿蓁长得那么像……”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元贞公主不也同草民十分相像吗?”
“你连口味都与阿蓁一样……”
“巧合罢了。”
“这世界当真有那么多巧合?”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失而复得,以为在他灰暗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却结果只是昙花一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如果对待一个心怀怨恨的父亲,不该还能如此冷静,皇帝渐渐失望,开始怀疑是否真是他想多了。
“你为何对阿蓁的事如此关心?”
“陛下误会了,草民对先皇后并没有特别关心,不过是先师与前任意剑门主相识,从门主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陛下与先皇后的事,有几分好奇罢了。”
“是吗,朕倒是没听过师父提起他认识玄智老人之事。”一个为武林剑派,一个玄门宗派,似乎不当有什么交集。
“先师心怀天下,精通奇门,算得意剑门下,有真龙天子与命定凤凰现世,故而主动结交,以期助二人平定天下,恩泽万民,所以与意剑门主成了忘年之交。”
皇帝想起,他领兵攻打沛城时,因沛城四面环水,必须打水仗,而他的军队里多数都是北方人,北方人不善水性,一坐船就头晕,于是他想了个法子,用大铁链把所有的船连起来,这样将士们在船上就能如履平地,不受晕船之苦。
本是个极好的主意,不料敌方也是诡计多端,算好了时辰风向,趁着夜里,视物不明时向他们放火,无数条小船朝他们驶来,里面载满着火药稻草,划船的人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他们的,因着所有的船被他连在了一起,一经烧起,所有船都不能幸免,他们将会一败涂地,甚至他们都会葬身火海。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际,居然天降大雨,倾盆大雨直泻而下,竟将敌方的火船全部浇灭,将战局逆转,那一战大捷,沛城是通塞要地,也是他直取中原的第一步,奠定了他统一北方的基础。
人人都说那是因为他是天命之师,有着上天庇佑,顺帝如此无道,连上天都不帮他,必招致灭亡,他也一直以为如此,莫不是一直有高人在背后相助。
“既是如此,你师尊为何不直接现身?”
“术者不参世俗,更何况擅测天机,以移山倒海之术紊乱天道,本为天道所不容,先师为天下才不得已出手,何况草民先师并非贪慕富贵虚荣,自没有现身的必要。”
如此解释倒是合理,皇帝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惑,尚待查实,忽然他的脑海里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起:“你方才说意剑门下,有命定凤凰现世?”
“不错。”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藏龙卧凤,本是天命所归,必定是要缔造大秦盛世的,可惜,苏浔一手毁了它。
“你说的命定凤凰是……”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手隐隐在抖。
“君为龙,后为凤,这凤凰当然是指陛下的原配先后,叶皇后。”
犹如平地惊雷,在皇帝心中炸起,他的脸色瞬间变成难看起来,浑身散发着冷意,令殿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十度,如入冰室。
小宫女瑟瑟发抖,这是咋滴啦,怎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李公公也感觉小心肝直颤,皇帝这火来得奇怪,却是来势汹汹,他的腿已经感觉开始发抖,妈呀,方才叶?这祸水到底说了什么?
在场中,唯有叶?一人吃得香甜可口,御厨做的饭菜还是很有质量保证的,不吃白不吃。
皇帝不发一语,寒着一张脸起驾走了。
叶?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膳,折腾吧,使劲地折腾,把这个江山给折腾干净了,这事才算完。
皇帝直冲到国师的丹房,他正在炼药,在火光下,他的脸忽明忽暗。
“陛下……”药童撞到皇帝,吓得赶紧下跪求饶。
国师抬头看去,却还没看清楚人时,自己领子已被拽起,人也被抵在了墙上。
皇帝血红着眼,青筋暴凸,腮邦子紧咬,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说,姬无双是天定凤命,朕唯有封她为后,才能保大秦万世基业?”
“确实如此。”国师虽被扣在墙上,却不急不躁,稳然如山,白发银丝,儒雅得如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但今日有人告诉朕,阿蓁才是真正的凤凰命格。”苏浔青筋暴起,眦目欲裂,手下动作加重,勒着国师的脖子。
国师眼底幽深,仿佛汪洋,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道:“是何人所说?”
“你不必管何人说,你只需告诉朕,拥有凤命之人到底是阿蓁,还是无双?”皇帝锐利的目光紧锁住他。
国师轻叹一声:“凤凰于飞,天命所归,助天子成千世基业,拥有凤之命格的人确实是先皇后。”
国师话音刚落的瞬间,皇帝的手已然掐住他的脖子,目露狠意,阴沉地说道:“你胆敢骗朕?”
国师被掐得脸色通红,却依然没有任何反抗之意,目光依然沉静如厮,他吞咽着口水,努力说道:“陛下请听微臣解释。”
皇帝一把将他甩到一旁,怒道:“好,朕听着,但是你要是说不出让朕满意的,朕要你的狗命。”他是天子,没有他不能杀的人,只有他想不想杀。
国师轻咳了几声,优雅地站起,摸着自己的脖子道:“先皇后确实是凤凰之命,只是凤星大盛,隐有凌驾于帝星之上之势,龙主天下,凤主后宫,历来如此,凤星强势,有违天道,故身死殒亡,天意如此。”
皇帝目光沉沉,脸上神色晦涩不明,叫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国师也有几分摸不准皇帝的心思,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微臣便已同陛下说过,天象显示,有女主乱政之象,须拨乱反正,方能回归正道,陛下是上天选定之人,先皇后身为凤身,未尽辅佐之能,反而隐有取代之势,自然为天道所容。”
“皇后当年真有造反之意?”皇帝轻声问道,却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国师。
国师躬身,道:“皇后贴心侍女血书所笔,关宁军未听圣诏,直入中原腹地,凤星、将星包围帝星,攻伐之势已起。”
皇帝沉痛地闭上眼睛,当年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皇后反了,关宁军反了,军队已经直入中原腹地,所经之途,城门大开,竟叫关宁军十日之内连过十座城池,没有他的诏令,沿途守将、知府竟通通将军队放行,不通传,不上报,只认皇后帅印凤章,叫关宁军如入无人之境。
天下只可以有一个皇帝,他允许叶蓁同他分享一切,帝后尊荣,但有些东西只有皇帝身份才能做,任何人不得僭越,关宁军的通行无阻,让他的皇权受到了挑战,这股势力他必须清除。
无论,造反与否!
“朕问的是,你当年为何说,姬无双拥有凤凰命格?”
“先皇后虽是凤命,却已身死,皇后是前朝皇室贵女,身份贵重,又为陛下孕育了第一个子嗣,先皇后的命格便自动转化到了姬皇后身上,微臣并无欺瞒过陛下。”
“若你所言皆真,半年后阿蓁醒来,这凤凰命格到底算在谁人身上?”皇帝面色不虞,心里头沉重,阿蓁没有醒来,他不惜耗尽一切,折损阴德,也要她复生,现在阿蓁有机会醒来了,他又如何忍心叫她醒来之后,由正妻变成妾室,阿蓁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肯低头?
“这……”国师吞吐,犹豫着说道:“微臣多次卜算,卦象始终多变无解,臣也无法断定结果会是如何,可能会改变天测星相,天下大势,臣还是要劝陛下一句,还需慎重。”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皇帝阴沉地看他一眼:“但愿你今日所说皆是真的,否则朕要你后悔出现在朕的眼前。”
皇帝拂袖而去。
国师眼神讳莫如深,隐约透着几分邪气,如今的皇后确实拥有凤凰命格,他不惧任何人查探,只是这凤凰命格如何得来的,皇帝就不需要知道了。
国师宽袖一挥,人便已消失在原地。
皇帝出了炼丹房,一名太监匆匆而来,跪倒在他的脚下,道:“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有请。”
皇帝现在听到姬无双的名字就烦,一点不想看到她的脸,如果不是看中她的凤凰之身,又因着前朝郡主的身份,有益于他安抚前朝遗臣,稳定人心,他断然不会把皇后之位给她,那本是阿蓁的位置,他想给的只有叶蓁,其他女人有什么资格。
“朕没空。”皇帝冷声道,迈开步子就走。
“陛下,皇后娘娘说事关叶公子身世,请陛下务必见娘娘一面。”小太监硬着头皮说道。
皇帝面色难看,转道往长乐宫而去。
姬无双早在殿中等着,皇帝一进来,她立刻站起身,盈盈下跪:“臣妾参见陛下……”
“起,说吧,查到什么?”皇帝目不斜视,毫无温情,直接坐到主位上。
皇帝的冷淡让姬无双内心难免感到落寞,眼神一黯,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道:“昨天陛下说,叶?有可能是蓁姐姐的亲子,若是真的,臣妾也是为蓁姐姐和陛下开心,只是臣妾越想越不对,当年若怀了孩子,怎么不与陛下说的呢,当时……”
姬无双偷偷觑了皇帝一眼,她感受出皇帝心情不悦,心中暗喜,皇帝心情越不好,她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当时陛下与姐姐有些误会,关系并不是很融洽,陛下试想一下,如果当时姐姐说出她早已为陛下孕有一子,陛下肯定会与姐姐尽释前嫌,是不是?”
皇帝手捧着茶杯,面露沉思,“说下去。”
“臣妾有疑惑,便派人一查,果然查到了一些东西,陛下可要见一见?”
皇帝用眼色冷冷扫她一眼,“你都准备好了,朕若不见一见,岂不辜负你的好意。”
姬无双明知皇帝是在讽刺于她,却只当作听不懂,用眼神对王嬷嬷示意一番,王嬷嬷领会,手掌一拍,数名侍卫押着三个衣衫褴褛,披散着头发,浑身散发着酸臭味。
“他们是何人?”皇帝眼皮轻抬。
“陛下,这是当年关宁军余孽,被俘之后,被充为奴隶,罚于劳役房服役,臣妾便命人将召来一问,这几个是当年江月白的亲兵,姐姐当年是否育子,军营里的人肯定知晓。”
皇帝将茶盏放下,眼神森冷,随手指向最近一个人,“你,抬起头来。”
那身形佝偻瘦弱的男子脸色发白,怯怯地抬起头,眼神不敢直视帝后,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哪里有半分军人的模样。
男子留着长长的胡子,掩住了大半张脸,皇帝看了一眼,脑海里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你是江月白的亲卫。”
“是是是……”男子结结巴巴道,又把头低了下去。
“你既是江月白的亲卫,那江月白的习惯特征你应该十分清楚。”
“是,军师他,生活习惯十分规律,寅时起床,然后看书,卯时就食,申时须就寝,雷打不动,另外,军师肩膀上有一处三角形状的胎记。”
皇帝心中信了几分,如此了解江月白的习性,除非贴身服侍,否则不可能。
“你在军营中,可有见皇后……”
姬无双看过去一眼,苏浔也意识到自己此言容易引起误解,道:“你可有见过先皇后怀有身孕?”
“禀,回禀陛下,有,先皇后确实怀有一子,奴才,奴才听到军师很开心地说,他要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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