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言梓便瞥了一眼凌霄含笑而去。
无了愣在原地,他用手触碰自己的唇间,竟急忙用衣袖擦去,嘴中还不断念着,“罪过……罪过……”
“好在今日看到这一幕的,是我。”凌霄出声,令无了站直了身子,他僵硬地转身,看着她。
“秋池……”
凌霄摇了摇头,便也就此而出,无了想做什么与她无关,只是每次见到他时,都可令她想到那日秋池奋不顾身相救的一幕,甚至……为此在无苏醒之际,如今,竟觉得有些为她不值。
无了甩了甩衣袖,重新跪在蒲团之上,他从怀中拿过一直被他藏于身上的荷包,细细望着,他的手轻抚着荷包所绣的珠串,头深深低下。
“你还不是……要嫁给太子。”
待凌霄回到后院桃花开放之处时,只有谷夕悦一人挎着竹篮,摘着那低处的花瓣,而君未期早趴在那石桌上,酣睡起来。
身后竟还披着谷夕悦身上的斗篷。
夕悦见凌霄回来,将竹篮递给了她,“这些足够了吧?”
凌霄看着满满一竹篮的桃花,在望着一旁睡去的君未期,不满道。
“也是为了给他酿酒,他居然就这样睡去了。”
“让他睡着吧,接下来该干什么,我来帮你。”
“捣碎就好了,我来吧。”凌霄接过竹篮,便走向了另一石桌。
不知过了多久,君未期逐渐转醒,便抱着身后的斗篷,来到夕悦身边,将斗篷披至她身后,才发觉石桌上,已经密封起了三坛酒,不由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好了?”
“哪里快了,我们坐在这里起码三个时辰,你到睡得香。”凌霄将两坛酒递给君未期,却将最后一坛给了夕悦。
“把它就埋在这桃花树下,等一月之后在拿出,而这一坛是夕悦酿的,所以属她。”
“一月之后?那不刚好是夕悦妹妹的大婚?拿出来喝,最妙。”
夕悦的手微微一顿,却还是含笑而道,“是啊。”
凌霄与君未期一同从上林寺回府,就见府外此刻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而门口的小厮见他们二人归来,急忙便迎了上来。
“三小姐,大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太子带着陛下的圣旨来了!正在大厅候着呢!”
“呦,看来这一次太子还挺着急啊。怎么?怕到手的你跑了啊?”君未期笑道。
而凌霄却听小厮一言,面色有些不大好,如今言伸利用自己是太子的身份,求皇上赐婚,而她却也不得说什么,因为她本就是太子妃的人选。
可本以为还会等上那么两三日,没想到竟这么快。
此刻,大厅内,君季与君习山皆在,言伸却一直站在门边,向院外张望。
“太子已经等了许久了,要不我派人去找找?”君季终走向言伸而道。
言伸摆了摆手,“不用找,我等她就好。”
“太子不是一向与春湖两心相悦,如今怎又看上了我这三丫头?”君习山坐于椅上,不同于君季对言伸那般尊敬,而大胆问道。
他又怎知,面前这位将要娶凌霄之人,正是七十年前他效忠之人。
言伸转头,望向君习山,“老国公心直口快,既然想知原因,我相告便是,因为府中大小姐的名声,如今已经没有资格成为太子妃,而我宁愿娶一位悍妻,也不会娶一位水性杨花的女子。”
君春湖与谷姨娘立在窗边,却将言伸一言尽数听尽,一时君春湖握着自己腕间言伸曾相赠的玉镯,微微颤抖。
泪,悄无声息地流下。
为了一个名声……他就放弃了她,那他们之间那几年的感情,算什么?
况且!到底事实如何,那日他也在现场,无论坊间传成何种模样,他言伸都该信任她才对!
她不曾做过,就不曾做过!
为何,还要因为这个原因,抛弃她。
谷姨娘拍了拍春湖的肩,本想进入大厅的二人,却只能转身离开。
回到春鸣院,谷姨娘站于一旁,看着君春湖似发泄心中痛苦一般,将屋内的物件尽数砸下,屋内一片狼藉后,她才上前轻拥着她。
“春湖,太子妃是你的位置,娘一定替你得到,但是这段时间,你要忍,哪怕在恨那个贱人,你也要忍下去。”
凌霄与君未期刚行至院中,言伸便急忙勾着笑而来,甚至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便道。
“君秋池接旨。”
众人只能跪地,凌霄望着言伸,却还是看着他手中明晃晃的圣旨,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国公君季之女君秋池,贤良淑德,品貌非凡,与太子言伸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故特将汝许配于皇太子,呈太子妃,择良日完婚。钦此。”
言伸望着跪地的凌霄,眼中一派喜意,他有多想娶这个女子,他有多想能与她相伴一生,眼看就要实现,又怎还顾得了其他。
“臣女……接旨。”
凌霄低头而言,言伸便急忙附上她的臂,将她扶起,手自然地握在她的手间,却被凌霄不着痕迹地甩开。
凌霄接过圣旨,便在众人面前离开。
言伸正要追上,却被君未期所拦,“太子急什么?日后还不有的是时间?今日三妹许是累了,让她歇息去吧。”
“是……如今,她是我的太子妃。”
凌霄成为太子妃一事,只半日便传的满城风雨,有人赞叹这位三小姐运气好,有人却说她有手段,让那位陪伴太子多年的大小姐,竟如此轻易失去了太子妃的位置。
君家之女,本便不能随意嫁人,一人为妃,她人便不可嫁于朝中高官,更别说皇子王爷,一是为了防止结党营私,一是为了防止皇家子嗣相争。
只因,不知从何时开始,只有娶得君家之女,方可为帝的传言,似一个传统般,自此流传。
而凌霄的婚事定下之后,每日永国公府前来求娶大小姐之人,似要踏平国公府的门槛。
皆是些六品之下的官员子弟,就连那城中富商,都敢前来相求。
君季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可君春湖却与谷姨娘,回了丞相府,不再搭理国公府之事。
因此,若非因为丞相府正在打理,与康贤王府的婚事,那些求亲之人,定要踏平了丞相府不可。
近几日,君老夫人对凌霄的态度,却是大幅度的转变,时不时便拉着她与她一同听曲,闲聊。眸中再不曾有最初,对秋池那般疏离无视,甚至厌烦之意。
凌霄自是知道,这都是假象,却还是陪她演下了这场戏。
这日,凌霄刚回到秋水院,院中竟摆满了芍药花,就连落脚之地都不曾有,便惊道。
“朝颜,怎么这么多芍药啊?”
朝颜正将这一盆盆的花,费劲挪着,好为凌霄挪出一条路来,“这都是太子送来的,听说您要卖芍药花,太子便把能找到的都送来了。”
“他还真是善解人意啊。给我这么多花,还不如直接给我银子呢。”凌霄低下身仔细望着这芍药,更是细细闻了闻。
“不过这花,倒是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凌霄便叫来小厮,将院中的花全部装进马车之内,运去了伶人居。
足足装了四辆马车,这院中才恢复如初。
凌霄轻望向一旁闷闷不乐的朝颜,才扭头而问,“怎么了这是?这几日都见你郁郁寡欢的?”
“没什么……”
“当真没什么?”
“当真。”
“那我走了,今日上巳节,城内可热闹着呢。”凌霄佯装起身,却斜眼一直望着朝颜。
朝颜见她又要离开,便急忙拽住了她的衣袖,“小姐,您下次无论去何处,就不能把我带上吗?我想陪着小姐而已,无论去哪。”
“为何啊?”
“总之,我就是想陪着小姐,自小陪惯了!小姐突然好像疏远了我一样,如今白露也走了,我竟也不知该找谁倾诉了。”
凌霄一人独来独往倒是习惯了,却忽略了这个自小陪在秋池身边的丫头,便直拉过朝颜向屋内而去。
“干嘛啊,小姐?”
“换成男装,我们去伶人居!”
此刻,伶人居门前,围了众多之人,十里将那些芍药一一摆在门前,甚至将店内长相俊美之人一一唤出,让他们手持芍药,立于门外。
这场景与那春楼招揽客人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上巳节当日,没有那么多规矩礼节,不少女子都被这些偏偏少年所吸引,借着买芍药花的名义上前,与之交谈。
也有不少人都进了店内,以听戏的名义,实则观望这些伶人,一时上巳节之日,伶人居的生意,竟比那醉心坊还要红火。
凌霄与朝颜一袭男装而来时,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店内,这座无虚席的盛况,当真热闹。
十里本站在一旁招呼客人,见凌霄与朝颜来此,便急忙迎上。
“小姐,如何啊?多亏了这些芍药花,你不知道今日买芍药花的人,有多少!您不会是把城中所有开放了的芍药花,都搬来了吧。”
“有钱赚就是好事,管它那么多,对了近几日有没有人来寻,那日我给你的玉坠?”
凌霄忆起前几日,那位女扮男装来寻人的尚书小姐,便问道。
十里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那个竹七现在在哪?”凌霄望了望店内,却并没有望见那人。
“奥!在门口呢,数他卖出的芍药花最多!那些小姑娘一个劲的往上凑呢。”十里指了指店外被一群女子相围的竹七而笑道。
凌霄细细望去,却见在围着竹七的那群女子中,有一位费力想挤到他面前的男装女子,极其惹人注意。
这一看啊,可不正是那玉坠的主人。
凌霄立马上前,推开人群,便一手拽住竹七的手腕,向那群女子扬声道。
“他啊,今日是本公子的了,你们都回去吧。”
竹七本想反抗,却见是凌霄,也就一声不响地立于原地,他知道凌霄就是这伶人居的主子,哪怕不是,也与这里的掌柜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竹七正打算随着凌霄一同进入店内,却有一人拽住了他的手。
“不行!他今日是本公子的!”那位男装打扮的小姐,死死拉着竹七不愿放手。竹七在望见她时,眸中有片刻的闪烁,却又被他隐藏。
“今日,我陪这位公子。”竹七用力耍下那小姐的手,毕恭毕敬地立于凌霄一侧。
凌霄自是松开了竹七,却向那小姐而去,“是你啊,公子?又来这里找乐子了?要不我来陪你啊?”
凌霄一手搭在她的肩处,有意调戏,却被身后的竹七一把拽离了她的身旁,“公子要的是我,怎能又看上他人?”
“松开。”凌霄扬手甩开竹七,直直搂向了那小姐,“本公子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奈我何?”
凌霄清楚地望见,竹七身下已经攥紧的拳,他刻意忍耐自己的怒火,仅凭这一点,便知,他与这位尚书小姐,关系匪浅,竟容不得他人接近。
“怎么了这是?”十里见这边氛围逐渐凝重,便急忙赶来,见凌霄正手楼着一位公子,又看向竹七,便推搡着他们三人,一同进店。
“有什么事呢,店里来解决,站在店外多影响生意。竹七,这两位公子,你就一同服侍吧。”
说着,十里便拉过朝颜,向别处而去。
“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去小姐那!”朝颜却还一心想去往凌霄身旁。
“去什么去,没看到小姐那有事呢?你去啊,只会坏事,还是乖乖跟着我,帮我招呼客人吧。”
席间,竹七的眸一直盯着桌上的酒水,一言不发,就连一丝笑都不曾给予她们二人。
凌霄拉过这小姐的手,放在桌上,甚至不断抚摸着,“公子如何称呼啊?”
“朱七”
“呦,真是可巧了,你可知他也名竹七。”
“我知。”
自称朱七的女子,从落座之后,便一直盯着与她相对而坐的竹七,甚至连凌霄刻意的调戏,都不管不顾。
可竹七的眼却一直盯着桌上,那双凌霄与朱七相握的手,越发觉得刺眼。
便径直拽过凌霄的手,附在自己手上。
而这边朱七见竹七将凌霄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便拉过凌霄的另一只手,向竹七而道,“既然这个公子看上了我,就让我来陪他喝酒,你可以走了。”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这里的人,该走的是你!把手放开!”
“你才是,松手!”
凌霄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她不曾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如今二人明明都为了对方着想,不愿将对方落入她的手中,却又不肯说明,可怜她被两人拽扯着,竟像二人在为她大大出手一般。
她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凌霄甩袖站起身来,一手拉过朱七,便当着竹七的面,进了一旁的屋舍。
不顾竹七各种阻拦,凌霄将门紧紧闭起。
“你……你干什么……”这下朱七才似有了些许怕意,执意想离开房中。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户部尚书的公子。”朱七威胁道。
凌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谁,可我想知道的是外面那个竹七是何人?与你有何关系?”
“你管不着!我警告你,马上让我出去,否则我爹不会放过你们这个破店的!”
凌霄轻笑了笑,便向她逼近。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啊?伶人居是什么地方?这里比那春楼还要肮脏,你可知道这里的人都是下九流的人,比娼妓还要低一等,而竹七如果与你这位尚书公子相识,为何会在这里?”
凌霄紧紧拽着朱七的手,相问。
可她似过于激动的不断挥舞着自己的手,想要脱离凌霄的控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是伶人居的主子,一早就注意到他了,你若不说,或许我就该将他赶出这里了。”
“不可!这里是他唯一的藏身之所!”朱七急忙而道,可话落却似后悔了一般,躲避着凌霄质问般的眼神,“我说了我不知道。”
此刻,伶人居门前,十里一眼便望见一袭白衣的白云南,便急忙迎了上去,“白公子啊?怎么今日又来了?”
白云南轻咳了一声,“你小子别说的好像本公子常来一样,我这也是第二次来。”
“呦,这位是?”
十里十分有眼色地望向白云南身侧的玄衣男子,龙章凤姿,气宇不凡,一股似与生俱来的贵气,一时不知引得店外多少女子侧目而望,可他眉眼中的冷峻之意,却也令人望而生畏。
“你家主子在吧,我可是亲眼见她进来了。”白云南并未回答十里,便道。
“在……在……”十里向内望了一眼,含糊道,“在房里呢,过会我再去禀报如何?我这会可忙的不得开交。”
“不用了,我们自己前去。”白云南说着便抬步向内而去,可言弘望了一眼店内,便转身而走。
“哎!别走啊!”白云南急忙上前相拦
“这就是,你要我非来不可的地方?”
“这里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这里的人保准是你想见的。”
“如今,我没有想见的人。”言弘冷道。
白云南望了望四周,附耳向言弘而道,“这里的主子,是三小姐。”
话毕,言弘没有在犹豫半分,便冷着脸,敛下眸而踏入店内,甚至向二楼那房舍径直而去。
“这么管用啊。”白云南见言弘突然转变的样子,一时还有些微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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