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何在!”皇上再次斥道。
话毕,一手提药箱的老者才缓缓进入殿内,“臣,叩见皇上。”
“可查清二皇子所中何毒?与朕给你的那瓶药可有关系?”
太医急忙从药箱里拿出那瓶,由言迢当作证据递给皇上的药瓶,他将药沫倒在自己手中,才道。
“皇上,这瓶药里装的并非是毒药,只是由巴豆捻磨成的粉末而已。至于二殿下与君大小姐,二人所中之毒实在霸道,臣暂时还未找出下毒的源头。”
“你说这不是毒药?而是巴豆粉?”皇上惊讶道。
“正是。”太医回道。
“父皇,现在可否由我亲自向您解释这瓶药的来源?”
言伸慢慢抬头看向皇上,眼中的冰冷让皇上的心骤然而紧。
他似乎从未仔细去看过这个儿子,如今的言伸浑身上下都似散发着一种逼人的气魄,哪怕他此刻跪于大殿之中,却也无法令旁人忽视他似与生俱来的贵气,这便是那王者之势。
“朕让你说,顺便将你如何勾结漠北,让漠北与你里应外合,意欲谋反之事,还有你与丞相一同买卖塞北战马,在塞北刺杀朕与你五弟的事,都给朕说清楚了!”
言伸直起了身子,眸却看着地面,似回想一般,面上极其冷静。
“这瓶巴豆粉确实是儿臣之物,那是我本想教训二弟所用,父皇也看见了,儿臣的侍妾君家大小姐,早已经与二弟暗通曲款,夜夜风流,儿臣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如果是这样,太子你怕是更想杀了他们吧?”言庆看着言伸而笑。
“我为何要杀?二弟一向与我和睦,甚至帮了我不少之事,若杀了他只会对我不利,尤其是在五弟你越来越受父皇喜爱的这段时间,我只能求不犯任何错事,以保太子之位才对。”
言庆轻哼了声,便不再言语。
言伸继续而道,“塞北时,儿臣一直在京内替父皇监国,父皇若是在塞北出了事,朝堂自会大乱,那时儿臣既无兵权无法调动军队,又不得大臣信任,岂不是拱手将这大位送给了他人?儿臣怎会做这等愚蠢之事?刺杀父皇对儿臣有什么好处?”
“还有若儿臣与塞北勾结,要五弟的命,当然会在五弟一入塞北时便会动手,怎会只让他们毒打于五弟,几日后才要他的命?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有那购买战马,若我当真与丞相一同购买战马意图谋反,那……那些从塞北购来的战马又在何处?我意图作乱的军队又在何处?”
“再来漠北一事,儿臣一概不知。是二弟突然来寻儿臣,让儿臣帮其寻年轻貌美的女子,儿臣只以为二弟一时又风流起了,便不曾过多注意,毕竟二弟一向如此,谁知他竟将那些女子送去了漠北……”
“若说在意……”言伸慢慢看向言弘,挑眉道,“三弟劝君楼内的如玉姑娘,也一同被二弟送去了漠北,三弟难道不曾知晓?我还以为那如玉姑娘,是三弟送往二弟身边的眼线。”
言弘斜眼看向言伸,“送给二殿下的便就是他的人,我为何要去在意一个舞女?要说眼线,怕二殿下那里还不值得我放眼线吧?”
“行了!太子,这件事疑点重重,朕不会只凭你三两句便轻易饶恕,从今起朕将你幽禁东宫。直到查清一切,若你当真无辜,朕会给你一个交代,若不是……朕就废你太子之位,成为庶人!”
“既然父皇心意已决,儿臣无话可说。”言伸低头而道,没有不甘,没有惊讶,就连一丝情绪都不曾显现,不禁令人怀疑。
“下去吧。”
言伸这才低身而出,等出了大殿,他回头望向被太监紧闭的殿门,微微勾起了笑。
殿内,皇上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的君季,微微咳了咳。
“永国公啊,君春湖的事尚有疑点,但是朕还是要提醒你,君秋池可万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
君季只能轻轻点头,对于自己女儿之死,他在皇上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因君春湖死得不堪……甚至丢尽了永国公府的颜面。
可她却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连凶手都不曾寻到,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怎能不痛心。
几日后,这件事一直在众人的追查之中,皇上特意放出太子被幽禁的消息,可漠北那方竟依旧不曾退敌。
夜里,南宫影再次前来宫中,手里却拿着一本账册,这是他曾找寻多日都不曾在丞相府搜到,证明他贪污军饷的账册。
就在今日他回到府中后,一蒙面之人特地扔于他的院中,上面所盖相府私章,绝不会有假。
皇上拿着这本账册,径直甩在桌案之上,怒道,“这个谷平年,在朕眼皮底下竟贪污了如此多的钱财。”
“可要臣将其捉拿归案严加审问?或许可从他身得到太子是否与其勾结塞北的证据。”南宫影问道。
“朕不信太子所言,可奈何没有丝毫证据,加上他是储君,不可随意处置,便才将他幽禁。”
“可你再看看这账册上的往来人物,朝中重臣占了多少!朕的朝野还真是养了一群贼鼠之辈!动一发而牵全身……如今漠北生事,朝野绝不可在此时动乱,可谷平年朕也无法容他活下去。”
“臣明白了。”南宫影向皇上微微低头,便弯身而出。
“皇上……”一太监手中持着一精致香炉而进。
“这是何香?为何从未闻过?”皇上问道。
“回皇上,这是国师送来的香炉,说可让皇上静神心怡。”
太监将手中香炉放下后,便悄声而退。
翊王府。
云护一袭黑衣跃进府内,便扯下蒙面的布走进房中。
屋内凌霄与言弘二人坐于椅上,一副肃穆模样望着前来的云护问道。
“如何?”
“信了。主子做的这本假账本已经被南宫将军,带进了宫中。”云护回道。
凌霄欣喜,“太好了,如此一来五皇子手里的账册便不会再拿出来,他便少了一个筹码。”
“我们借的是漠北出兵的势,就算与塞北勾结,太子巧言脱身,可丞相却无法脱身,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皇上本就不会轻易饶恕整个相府。”
“可若此时将丞相贪污之事告知,那账册上牵扯甚广,皇上必只能暗中处理,绝不会将这件事闹于朝堂之上,如此,无论是君家还是你一心想保的相府大小姐,都将无事……我们的计划也不会被任何人识破。”言弘看向凌霄柔声道。
“不愧是父子,你竟将皇上的心意摸的如此透彻。”凌霄笑道。
凌霄话出,言弘的眸却微微暗下,凌霄自知说错了话,便急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她竟忘了,言弘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皇上真心的疼爱,什么父子天伦对他来说,皆是虚望。
“接下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言弘握紧凌霄的手,眼中慢慢生出些凌冽之意。
一早,相府便传来噩耗,丞相谷平年在昨夜突然暴毙身亡,这消息一出,朝堂之上皆一阵猜测,大臣们人心惶惶。
翊王府内,凌霄与言弘坐于院中而谈,朝颜刚走至正院处,便被其二人的交谈声而引,侧身付于墙边听道。
“太子从塞北买来的战马,和那些精兵,定藏于此处!”凌霄十分肯定的向言弘说道。
“若是如此,太子必被废为庶人。”言弘回道。
“那王爷可答应我了,太子谋反一事证实后,你必须休了朝颜。”
“那是自然,太子被废后,我只要在皇上耳边提一句,朝颜曾是被太子带入围场之事,那朝颜自会被列入太子余孽之中,那时她只有一个结局,死。”
朝颜的心猛得一跳,她紧紧靠于围墙之上,神情突然恍惚起来,这时的她耳边只回荡着一个字。
死……
“不行……”朝颜口中念念有词地晃着身子,离开此处。
面色突然惨白的她,眼中满是怕意。
“太子……太子……”朝颜寻了马车一路进宫,在宫门前却轻易被侍卫所放行。
南宫影从一旁走出,看着这属于翊王府的马车,向宫门前暗处所躲藏的凌霄,轻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东宫,朝颜这一路走的极顺,没有丝毫阻碍,可如今被怕意占据整个身子的朝颜,又如何能察觉到,以她的身份……本就无法进宫一事。
可现在她却已经站在了东宫之前。
殿内,言伸看着这满墙的凌霄花,绿叶已经脱落,原本生机盎然的花,如今也已经凋零。
“太子!太子!”突然,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言伸转身见来者是朝颜,眸渐渐变得警惕起来。
“你如何会进来?”言伸向其喊道。
“太子!不好了……”朝颜就连喘气的机会都不曾有,便直直拽过言伸的臂,手不断颤道。
“王妃……王妃寻到了您私藏兵马之地!太子,您不能被废,我们说好的,你设计让我留在翊王身边,我寻机会挑拨翊王与王妃……”
“你给我闭嘴!”言伸一手捂住朝颜的嘴,一边不断看向四周。
见朝颜似缓和了下来,他才再次皱眉而问,“你说清楚,是凌霄知道了我藏战马之地!?”
朝颜不断点头,“是我亲耳听到的,王妃说得极其肯定,不会有假,太子您快想办法啊!我不想死啊!”
言伸看着朝颜焦急的模样,心里也因她的一句话变得有些担忧。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凌霄会成为破坏他一切计划之人……
如此想着,便匆忙走出此院,可他刚走了两步,却又狐疑地转身看向朝颜,斥问道。
“不对,如今东宫戒严,我被皇上幽禁于此,你到底如何进来!又是谁派你所来!”
“太子不必动怒,此人是我放进来的,她一心想寻太子,我怎可相拦?”
南宫影的声音慢慢从他们二人后方响起,言伸转身,却看着他轻笑。
“南宫将军,意欲何为啊?”
南宫影并未看向言伸,反而走向了朝颜,“既然此人打扰了太子,我这就将其带走便是。”
“太子……太子救我啊,太子!”朝颜一心想往言伸所在跑去,可她的臂却被南宫影所拽,身子更是动弹不得。
南宫影微微向言伸颔首,便拽着挣扎不休的朝颜,离开东宫,却并未向言伸过多询问一句。
言伸看着南宫影离去的身影,百般不解,却也因此更加不安起来。
宫外,南宫影将朝颜送进了牢中后,才向早已等候的凌霄与言弘前来。
“翊王侍妾恐怕得在牢中待一段时日,等我们弄清她与太子之间是否勾结后,才能将其放出。”
“她已不是我翊王府之人,将军亲眼所见,她与太子之间……似有勾结,如此之人怎能入我王府。”言弘回道。
“是……”
“言伸怎么说?在他得知我知晓他藏战马之处时,是什么反应?”凌霄急忙向南宫影问道。
她自然不知那战马军队所藏何处,今日所演的这一出戏,完全是想看言伸的反应,再做打算。
“十分着急。这一点便可证明,他确实藏了精兵。”南宫影回道。
“不……”
凌霄却摇了摇头,以她对言格的了解,他不会轻易受骗,且还是这等一眼便可看出的骗局。
可如今他却险些当真信了……
便只能说明他在怕,他会如此担心,那就代表他认为他所藏战马之地,是会被她寻到……他为何会一点都不意外她可以找到……
凌霄的记忆似回到了七十年前,那时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指着那片山谷向她扬声道。
“将来,我要在这里为你建一座军营!你既可操兵演练,也可赏便这山中凌霄花。”
凌霄猛然抬头,她拉过言弘的手,声音微有些沙哑。
“我知道……他养军之地了。”
青山涯,如今依旧漫山翠绿,凌霄与言弘站于高处,俯视着这涯下的山谷,此刻山谷处,已被南宫影带兵所围,在漫山弓箭手的逼迫下,在这里操演的近万名将士,皆束手就擒。
因山涯处四季长青,有得天独厚的地势所挡,多年来此处皆不曾被任何人发觉,言伸一直暗中培养的军队,却在此刻被一网打尽。
山谷中的风吹得凌霄浑身泛寒,她从未想过多年前,她本以为的一句戏言,如今却被他实现。
“你如何知道会是这里?”
言弘本不想相问,因为知道定与七十年前之事有关,可看着凌霄一直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下却不得不在意。
“都是七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可你却还是记得与他之间的事。”
凌霄抬头看向言弘,笑道,“怎么?又吃醋了?言伸选择这里,或许只是因为这里是最合适之处……”
“当真?”
“当真!怎么,你不信我这个九十高寿的老者之话?”
言弘笑着将凌霄拥入怀中,轻吻向她的额间道,“是九十一,又快是除夕了……”
南宫影将山谷中的一切解决之后,便想上前细问凌霄,可远远便见二人相拥的模样,他苦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东宫,南宫影毫不客气地带人闯入,言伸吃惊之于,心中却似漏了一拍,慢慢皱眉。
“南宫将军这是做什么?”
“皇上有旨,言伸犯上作乱,私藏兵马,罪大恶极,立刻废除其太子身份,废为庶人,押进天牢。”
南宫影话毕,身后所跟随的将士便涌上言伸,将其拿下。
言伸站于原地并未抗拒,他抬头看向南宫影,只问道。
“可是凌霄……发现了青山涯的军营!”
南宫影却并未回答于他,只是挥手,那些压制着言伸的士兵便向宫外而去。
“回答我!南宫影你告诉我,是不是凌霄!”
言伸的声音愈来愈远,南宫影却环顾着这屋内,只一眼便望见其桌案之上的画作。
他走上前去望,那铺满整个案几的画中人……竟皆是凌霄,他慢慢持起其中一副而望,看着这画中人却轻轻笑了。
当他放下手中之画,却无意间碰触到那案几上一用玉所雕刻成凌霄花样的物件,顿时原本身后的墙,竟翻转过来。
映入南宫影眼中的,是满墙的画作,有她驰骏马而奔,有她红梅下而舞剑,有她石桌前酣睡,也有她山涯前独立,也有她……战场厮杀……
这一幕幕画作,似让其身临其境般出神入化。
画中的凌霄洒脱傲意,不知是作画人赐予这画独特的魅力,还是画中女子本身所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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