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勇敢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深圳航空ZH9874航班，本次航班将于13:07起飞，预计15:20降落深圳宝安机场......”
    深圳，对于在那里工作了十多年的屠小意来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熟悉深圳的大街小巷，熟悉那里的风土人情，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
    也许是因为孤单吧，在无数个通宵赶图的深夜里，看着整个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留。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辞职回到兰汐，回到熟悉的故乡，也终于能够真正抽出时间，静下心来完成当初年少时与那人的约定，画一部属于他们，属于那个十八岁青春的漫画——《昨日青空》
    谁能想到，他最后竟会因为这部原本仅打算自己收藏的漫画一举成名。如今的屠小意，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漫画团队，甚至累极了一批忠实的读者粉丝。
    这次他回深圳，就是为热销的《昨日青空》举办签售会。
    飞机在地面滑行了一段，开始缓缓上升，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座位上的安全指示灯熄灭，广播中再次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飞机已经进入平稳飞行状态。
    新招的助理见屠小意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道：“屠老师，您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不用了，路程不远，等到了酒店再休息吧。”
    最近因为漫画海外版发售的事，屠小意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夏末初秋，天气忽冷忽热，也不知是不是感冒了，从一早睁眼开始，脑袋就有些微微有些发昏，但他实在没有在飞机上睡觉的习惯，索性从包里拿出一本《昨日青空》来看。
    这漫画虽说是他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可真正发行后他却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
    有很长一段时间，屠小意其实很害怕去回忆，害怕看到曾经那个懦弱胆怯的自己，哪怕直到现在，他依然会想，无论对那份青涩的喜欢，还是对因误会渐行渐远的朋友，若他能够勇敢一些，是否所有的结局都会不同。
    可惜这世上没有回头路，许多人和事，错过了就再难找回。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空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座位旁，询问声将屠小意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偏头看了一眼小车，礼貌道：“麻烦给我一杯热水就行，谢谢。”
    对方很快倒好了水递过来，却在屠小意接过水杯时小声的问道：“请问您是...屠小意先生吗？”
    这下反倒是屠小意十分惊讶，《昨日青空》这部漫画在国内虽然已经有些名气，知道他名字的人也不少，但漫画作者到底与明星不同，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哪怕是漫画的忠实粉丝，也极少有人能单凭长相就认出他来。
    愣了几秒他才想起回答对方的问题，点头：“是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空姐显然很高兴，但也许是顾及到在工作中，一时间也不知能做什么，过了半响才有些紧张道：“如果方便的话，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是这样的.......我们机长特别喜欢您，如果他知道您乘坐了我们航班，一定非常开心，但是他现在在驾驶室，不方便出来。”
    “这样啊。”屠小意向助理拿了支笔，低头在面前的漫画上签下名字，笑着递给她，“帮我转告你们机长，谢谢他能喜欢我的漫画。”
    “啊，太感谢您了，我一定转达。”空姐双手接过漫画，微微鞠躬，因为还有工作，不敢多停留又继续推着餐车向前。
    这个插曲让屠小意心情好了不少，一扫刚刚因为回忆而起的怅然，对着窗外的景色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转头正想与助理交流被认出来的事，就听过道那头传来打趣的声音，“彤彤，你对齐景轩还真是上心，连他喜欢的漫画家都能一眼认出来。”
    并不是出行的旺季，机上的乘客不多，刚刚向他要了签名的那位空姐已经完成了工作，与同事一道往回走。
    屠小意脑中回荡着那久违的名字，心脏开始难以抑制的加快跃动的频率，他一再克制，直到两人经过他身旁，他才出声道：“您好，请问刚刚说的机长，是叫齐景轩吗？”
    空姐显然被吓到了，彼此间对望了一眼才转头回答他的问题：“是的。”
    “齐天大圣的齐，风景的景，气宇轩昂的轩。”屠小意低头想了一下，又问：“一米八几的个子，浙江人？”
    “对对对对，您...您认识他？”
    屠小意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这才控制住满心的激动，以尽量不吓到对方的口气道：“认识，我们是高中同学，但许久没见了，能麻烦您一会儿降落后带我去见他吗？”
    “啊，怪不得他那么爱看您的漫画。”空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机长若是见到了老同学一定也很高兴，“好的，那您一会儿跟我走。”
    待那两人彻底走远，一直听着对话的助理才转头好奇道：“屠老师，这个齐机长...该不会就是您漫画里的那位...吧？”
    助理清楚《昨日青空》画的就是屠小意自己的故事，虽然漫画中的人物用的都是化名，但却几乎都真实存在。
    屠小意此时还沉浸在重遇齐景轩的激动当中，也不避讳这个问题，直接点了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
    当初因为自己的误会，两人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听花生说，就在自己离开后不久，齐景轩与父亲的矛盾愈发激化，生活稳定后就将母亲一起接走，再没回过兰汐，而他们也都同时，彻底失去了齐景轩的消息。
    世界之大，屠小意从未想过两人还有机会再次相遇，以这样猝不及防，又充满惊喜的方式。
    助理看着这样的屠小意，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八卦的心理占了上风：“那个...屠老师，您知不知道许多粉丝都觉得.......”
    “觉得什么？”
    助理咽了口口水，抱着随时可能丢饭碗的心理准备，小心翼翼地问：“觉得漫画里齐风和屠立才应该是一对......”
    “很正常，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屠小意平时偶尔也会去微博刷刷相关评论，对各种评论自然都心中有数。
    面对一派坦然的屠小意，助理就知道多半没有什么八卦可挖了，吐了吐舌头。
    屠小意虽然红了，但平时依旧没什么架子，和助理相处也很随意，倒不介意他的小动作，只是交代道：“一会儿到了你先跟着主办方的车走，明天我们直接在签售地点会和。”
    “好的。”
    安排好助理的事，屠小意便专心开始等待降落，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了期许，时间反倒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熬到飞机平稳降落，乘客们陆续离开了机舱，刚刚那位空姐走了过来，“屠先生，您跟着我们走员工通道吧，我们机长也从那里走。”
    行李都让助理先带走了，屠小意两手空空的走出座位：“好，麻烦您了。”
    时隔了近二十年的重逢，比屠小意预想中平静许多，又或许该说，两人都在极力克制，以至于表面看起来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连一旁带路的空姐都觉得一言不发的两人有些奇怪，有些忐忑地问：“是认......认错人了吗？”
    “没有。”先开口的是齐景轩，他看着面前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的男人，嘴角以极小的幅度向上牵了牵，“屠小意，好久不见。”
    屠小意也笑起来：“齐景轩，你果然还是这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