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钗难为

30.第二十九章 劝读书反惹不快 无能公子痴情女

    
    宝钗回到大观园,担心他哥哥不听母亲叮嘱,带着宝玉喝得烂醉而归。且郊外遭过天灾,都内多出许多流民,不大安全,他俩可别有个好歹。
    因此,宝钗眼见末时已过,天色将晚,心里着实放心不下,遂带上莺儿转到怡红院,瞧瞧宝玉是否回来。
    宝钗既到怡红院,莺儿敲门,晴雯支使碧痕去开门,碧痕正忙着给刚回来不久的宝玉备洗澡水,不理会晴雯。
    晴雯撇嘴冷笑:“你也就干这事比别人勤快百倍。”
    “谁似你倒了油瓶不扶,除了一张嘴没闲着,成天介逮住人就咬。这院里独袭人姐姐每月领一两的钱,除了二爷,也就她配支使我。你我一样是大丫头,每月领一吊钱。呸!你凭甚么放着佳惠她们不支使,巴巴支使我。”碧痕恼羞成怒,知晴雯是揶揄她前夕打发宝玉洗澡,二人在里头足足有两三个时辰不出来,她帮宝玉洗澡洗着洗着就洗到床上去了,弄得席子和床腿都湿了,明眼人一瞧这情状就知端倪。
    按规矩,贾母、贾王氏等长辈跟前的大丫鬟是每月领一两,袭人虽被派来侍候宝玉,但她仍算是贾母名下的丫鬟,分例并未减少。宝玉是晚辈,他跟前的八大丫鬟晴雯、麝月、碧痕、秋纹等每月只领一吊钱,八大小丫鬟佳惠、小红等每月领五百钱。
    碧痕故意抬高袭人,不把晴雯放在眼里,她这话愈发惹怒晴雯。
    宝玉换着常服,同袭人从里间出来。
    “得得得,你们个个都是主子姑娘,就我是奴才。”袭人边说边要前往院里开门。
    宝玉拦住袭人:“你来了月事,身子不大爽利,坐着歇息便是,我去开。”
    晴雯见状,愈发眼红心妒,冷哼一声,愤愤然到院子里干坐着。终究是宝玉去开了门,见是难得串门的宝钗,忙迎进来,奉茶说话。
    袭人对宝钗道:“原是蟠大爷请客,他骗我家二爷说老爷请了他去,吓得他如被打了焦雷似的,忙从潇湘苑回来换衣服出去。”
    宝玉闻言,既觉得好笑又好气,气得是他哥哥请客不正儿八经下帖子,却搬出她姨爹吓宝玉。笑得是宝玉畏父如虎,当真被吓得够呛:“我哥哥行事欠妥,不该搬出姨爹骗宝兄弟。但话说回来,宝兄弟倘或用功读书,莫说姨爹考你课业,就算将来对试金殿,亦能泰然应对,岂会受虚惊一场。”
    读书是宝玉的逆鳞,听宝钗劝他读书入仕,登时撂下脸来:“宝姐姐好好的姑娘,怎和那些禄蠹一样,满口经济学问。官场污腐,我不愿同国贼禄蠹同流,学他们的沽名钓誉。”
    宝钗不曾料到宝玉会翻脸,且对自己说话这般不客气,立时红了脸,待缓过神来,淡然笑道:“原来搁宝兄弟眼里,通过读书入仕便是禄蠹。古往今来,天下寒门子弟科举取仕,明理治国的大有人在。与进取作为的寒门子弟相比,蒙祖上恩荫,坐享其成、无功受禄的纨绔才叫禄蠹。宝兄弟厌嫌官场贪腐,远而避之,何不学学北宋范文正,科举入仕,厉行改革,澄清吏治。”
    宝钗所说的北宋范文正,即范仲淹,他自小幼丧父,家境贫寒,断齑划粥,苦读入仕,拜参知政事。当时北宋朝廷大兴恩荫制,导致官员冗余,财政困难。常是一个职位,多个官员,官员们无所作为,不思进取,贪腐恋权,范仲淹便发起庆历新政,厉行改革,整顿吏治。
    他严明官吏升降,以政绩奖励能员,罢免不才,限制高官权贵子弟凭父辈之功滥进官场。
    宝玉痛斥官场污腐,不屑寒窗苦读入仕之人,骂他们国贼禄蠹。可真腐坏无为的是荣宁二府一样的世袭权贵,他自个儿才是干吃皇粮的禄蠹。
    宝钗说完,又听见院里的晴雯抱怨她有事没事过来坐着,三更半夜叨扰了她们睡觉。晴雯是因同碧痕拌嘴,迁怒宝钗,她的话言过其实,眼下并非三更半夜,宝钗平时也不大常来宝玉这厢,今日过来是担心她哥哥请客请出差池,才过来瞧瞧。没成想到惹毛宝玉,但她也不在意,既不与晴雯计较,也不与宝玉多辩,只不再逗留,起身告辞而去。
    宝玉岂会听进去宝钗之言,被宝钗一通说教,心情大不自在。
    宝钗和莺儿往蘅芜苑走,莺儿对宝钗道:“姑娘不该拿读书劝宝二爷,惹得他气急不认人,自讨没趣儿。想必宝二爷为此疏远姑娘,他厌嫌读书做官,连带着厌嫌劝他之人。”
    宝钗抿唇一笑:“有何应该不应该的,他成天介被哄宠惯了,听不得真话。我说我的,他气他的,犯不着迁就他,昧心哄他。他要为此远我,那也随他。”
    主仆二人回到蘅芜苑,洗漱安歇,不在话下。
    此外,今晚过来看望宝玉的不止宝钗,她前脚才进宝玉院里,林黛玉后脚就来了,只是她慢慢行来,没赶上和宝钗一同进去,那院门复被关上,她在外头喊门,声小气微,宝玉和宝钗在屋里说话未曾听见动静,独在院里生气的晴雯听见,晴雯才嫌弃完宝钗,又听有人敲门,不由分说地打着宝玉的名义逐客,说是宝玉不许任何人进来,料谁来了都一样。
    黛玉伤心欲绝,想起今朝上午,宝玉到潇湘苑看她,顽笑开过头,拿《西厢记》里露骨的艳词打趣紫鹃,对紫鹃说出“若共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之语。
    宝玉这话暗示男欢女爱、巫山云雨,可见他果如贾琮所言,不是不知人事的年纪,他已先后与袭人、碧痕有染,把不准对黛玉一样怀着欲念绮思,顺带连紫鹃一并调戏。
    林黛玉虽看过西厢,心底喜爱里头的诗词,以及张崔的情情爱爱,常暗暗自比崔莺莺,可她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姑娘,既不是戏说里的崔双文,也不是外头那些没脸没皮、专给爷们儿解闷的女子,她被宝玉如此明面地轻谩调笑,立时恼羞落泪,扬言要向舅父舅母告状。贾宝玉还未来得及赔不是,就被薛蟠骗了出去,至晚才回。
    林黛玉听说贾宝玉被贾政叫了去,心下担心过来看望,不料吃了闭门羹,她以为宝玉不见她,是在恼她之前说要向贾政告状的话,又撞见宝钗在怡红院,勾起她患得患失的心病。
    “必是宝玉恼我要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尝告你了,你也打听打听,就恼我到这步田地。你今儿不叫我进来,难道明儿就不见面了!”林黛玉神伤而归。别看林黛玉心高气傲,她实则爱得卑微入尘,纵使被贾宝玉言语轻侮,她只不过当时羞恼一会儿,转眼又是一副离了贾宝玉便万念俱灰的形容,真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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