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洗剑

第三十九章.皆是万里赴长安

    
    清香浮动,上午暖艳的阳光投射进院子里来,有灰尘细粒飘浮而起,且掩盖不住那院中练剑少年的自然与喜悦。
    此剑三尺二寸,侧刃极锋,剑身厚薄适中,有血槽长条,在阳光下映射出日红色。
    陈缘好爱极了。
    却还有个少年蹲在旁边,愁眉苦脸的样子,正是张帅三。
    “缘好,你说婴婴怎么能就是什么雪城公主呢?”
    剑锋若清风过重山,阴阳两气分明交汇,不经意兜转成圆,是武当剑法。
    “谁知道……话说回来,你小子这么有钱,不会也是什么世家长子吧?”
    陈缘好说笑声中带着试探,他早就对张帅三的来历感到好奇了。
    “怎么会,我在我们家是老三……”南唐少年张嘴就辩道,但随即摇摇头,“不说我,说婴婴,她既然是公主,怎么着都没法跟我们一起住着破巷子里了吧?”
    陈缘好停下剑招,收回长剑,又想起昨晚归来的一幕:
    月色下,四人围着烧旺暖和的火炉,萧婴婴向他们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
    在蜀国益州更西南的方向,有群山魏然立世,其名昆仑。
    山脉的主峰上有一城池以冰雪打造,可谓鬼斧神工,天机莫测,其伫立万年不倒,人们世代生活其中,主要靠外来食物运输为生,其名雪城。
    而萧婴婴,便是那雪城的公主。
    ……
    ……
    隔壁院子,某房间内。
    泛黄宣纸的气味与浓墨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少女微微弯腰在桌上提笔书写,只是那横折弯钩间的不顺畅,显示出杨青影的心情并没有外表看似的平静。
    她仍不忘昨晚之事,心想:
    原来婴婴你有人陪着来长安城还不好,还要逃离他们……
    杨青影不禁想起自己从烟雨庄出门,奉那位庄主的命,前往长安燕谢书院入学。孤身一人,骑马换车,从江南入中原,路途上什么劫匪强盗,骗子小偷,全是靠她自己解决的。
    有回,青衣少女被一大帮颇有势力的山贼逼得逃入荒野,狼狈至极,险些只能以啃野草树根为生,还好后来捕猎到一只兔子,但当肉香四溢教人直流口水时,杨青影却禁不住留下眼泪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对待自己。
    或许是出于育人的好意。
    可天底下又有哪对父母会希望看到自己儿女受罪?
    明明能派几个好手跟班的,却硬要自己一人走江湖。
    她隐约猜到原因,却不愿深思承认。
    还好,她挺了过来。
    ……
    ……
    屋外院子。
    萧婴婴正一屁股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谁也拉不住她的闷气模样。
    那两位在蜀国就跟丢了自家小主子的跟班,满脸无奈,只是苦笑地站在一侧。
    一人叫梁顺调,一人叫吴巧用,皆是驰骋境的高手。
    但所谓高手,在长安城也不过那么回事,有黑冰台管控下,造化境及之上的修行者,没有谁敢动手的。要不昨晚两人早早就杀入花园巷内,将那群敢围攻婴婴殿下的帮派蝼蚁们踩在脚下。
    事实上,三天前两人便找到萧婴婴的踪迹,只是他们也清楚自家小主子不喜欢被人管束,也就隔着老远先观察一番情况。
    昨夜虽说是意外,但两人也是事先稍有了解,调查到小祖宗不小心卷入长安帮派的斗争之中。而黑冰台那边则是忽略了,没想到自己邀请来长安的客人,没走官方的身份渠道而是私下入城,还正巧住进洪熙所在的花园巷内,因此反而是被手下人针对布局。
    当梁、吴二人汇报给黑冰台表明身份时,秘卫们闻风而动,稍加调查便搞清楚前因后果,立马便有上级将下级狠狠痛骂一顿。
    其原因却是跟洪熙有关。
    总而言之,花园巷又成为秘卫、帮派之人皆不可迈入的禁巷,天心帮的宝藏也被下了死命不可再作任何追查,就任由洪熙好好归隐江湖藏于大市之中。
    这些都是后话。
    而此时——
    “梁叔叔,吴伯伯,我意已决,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萧婴婴说得无比坚决肯定,两位驰骋境的跟班高手相互看了看,很无奈。
    总不能真让大雪城的公主殿下住这破巷子里吧?
    其实他们俩倒是对此无所谓,只是万一那位知道后,还不清楚会如何惩治他们呢……
    萧婴婴的大眼睛眨了眨,透出几分狡黠的色彩:
    “两位叔叔伯伯,放心啦,只要我们不说,我爹不会知道的呀!再说了,除去我那三个朋友,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也不会乱说的。”
    两人内心暗自摇头,却也知道这事强求不来。
    梁顺调甚至调侃道:
    “那老吴,我们也去附近找间院子住下?”
    “唉,又要跟你这臭脚丫住一起……”吴巧用露出嫌弃的神情,随即又神情一肃对萧婴婴道,“殿下你住在此,我二人其实并无意见。但还请殿下千万别再招惹这些长安帮派势力,不是属下无法应对,只是天子脚下,江湖与庙堂纠缠太深,我们本来就是被邀请来的长安,可不能轻易得罪黑冰台……”
    萧婴婴内心窃喜,就差没欢呼雀跃,她可不想住在什么官邸豪宅里,但却被限制得毫无自由,同时连青影姐姐他们也见不到。
    “知道啦知道啦,这次是意外嘛,还是他们先欺负我的。”
    吴巧用忽地又想起一事,凑近几分声音放低,像是怕隔墙有耳旁人听见。
    “那南唐少年和烟雨庄少女都是心性颇正之人,可那来路不明的使剑少年,我观他心机深重,做事看似低调实则暗藏目的,完全不像是如此年纪应有的气象,只怕是有所图谋,偏偏出手又狠,杀人没有半点犹豫……”
    “殿下,你可要小心啊!最好不要与之交往过深。”
    萧婴婴有点不开心嘟嘴反驳道:
    “陈某某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话说归说,她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昨晚的画面。
    那个握剑的身影确实很陌生。
    甚至回想起第一次在洛阳城外田间地相遇。
    陈缘好那会似乎就在旁袖手旁观。
    忽地,后院厨房响起动静声。
    神识探去,是张帅三不管不顾,像往常般烧四个人的饭菜。
    ……
    ……
    隔壁院子里,独身一人的陈缘好打了个喷嚏,心想:
    谁想了我?
    张帅三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看在眼里。但说实话,陈缘好并不担心萧婴婴会离开。
    他在担心另外件事。
    因为他忽然想起,明天是江流书院出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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