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洗剑

    
    一顿不愉快的饭菜。
    萧婴婴的两个跟班始终打量着陈缘好，那目光仿佛是要把他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似的。
    少年极不喜欢，要是对方气机境界远胜于他，他甚至想回房间拿新剑捅死二人。
    只是一动念，便有了杀意。
    陈缘好是桌上境界最弱的人，于是其余人都感觉到，注视着他，眼神里有提防，有戒备，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担忧。
    他实在忍不住了一拍饭桌，将大半碗白米饭甩进垃圾桶，起身道:
    “我吃饱了。”
    没人挽留，就连陈缘好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怎么他现在稍有不爽就想仗剑杀人？
    变得跟日月魔宗的人一样。
    少年一走，梁、吴二人就直言不讳地开口，也不顾张帅三和杨青影还在场。
    “殿下，此子心性极易走火入魔，切不可与他来往。”
    “是啊，不如花点钱请此子主动离开此地。”
    萧婴婴真的生气了，脸涨得通红。
    “够了！你们闭嘴！”
    杨青影和张帅三既尴尬又担忧。
    前者想了想起身道:
    “婴婴，两位前辈，我去看看缘好的情况吧。你们先吃着。”
    张帅三哪里肯一个人作陪，连忙道:
    “我也去。”
    于是只留下主仆三人，正当梁、吴二人仍想开口劝说时，萧婴婴神情微不可见的抽搐一下，像是欲流泪却流不出来，随即语气变得罕见的漠然冰冷起来:
    “两位叔叔伯伯，你们出去住吧，顺便，没我的吩咐命令，别出现在我眼前了。”
    两位尽心尽责雪城萧家多年的仆人，当即跪在地上。
    他们磕头奉命。
    也再次记起萧婴婴是他们不得抗命的小主子。
    ……
    ……
    陈缘好吃完饭，关起门来，便打坐修炼。
    他心情拧成麻花一团糟糕。
    但好在念破诀一运转，纷乱的思绪就如时光飞逝般转瞬不见。
    气窍内吐纳呼吸得来的元气瞬间盈满，周天圈圈加速生效起来。
    或许是因为最近几次交战动手的缘故，陈缘好只觉得体内的境界格外松动，似乎也积蓄得久了，整个体内元气稍一动用，下个境界便触手可及。
    他贪婪地吸收着天地元气。
    刚刚那些不愉快那些杂念杀意被排除清空的感觉，就像是睡后初醒之大口饮晨露的美好。
    陈缘好的体表衣物有灰尘脏粒飘浮而起。
    轻松踏入半步出尘。
    可正当他沉浸其中，想再度向着真正的出尘境发起冲击时，忽然有什么人狠狠朝着他的面部给了一拳。陈缘好本能一抓，跟那人撕扯扭打在一起。
    睁开眼，发现一片虚无灰暗的环境里，他是在跟双眼通红的自己缠斗。
    心魔再现。
    ……
    ……
    屋内的动静越来越大，以至于杨青影和张帅三刚靠近，便觉得异常不对劲。
    “缘好！”
    他们担忧地破门而入。
    却是看见陈缘好盘坐在卧床上，嘴唇紫白，眉头紧皱，满头是湿漉漉的汗水。
    两人大惊失色，杨青影以手背一触碰其额头便立马缩回来，因为实在过烫。
    走火入魔？
    这可怎么办，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按理来说，这种状态不应该造化境后才可能遇到吗？难不成是陈缘好的功法有异？
    张帅三和杨青影都是学识广博的人物，隐约猜到关键真相。
    正着急寻思着解决办法之时，忽地屋内有微微的金石铮铮声。
    惊疑下神识放开，竟发现是陈缘好那柄剑在颤抖。
    就好像它要自己出鞘一般。
    张帅三走过去帮了它一把，握剑出鞘。
    莫名地，他就好像听到什么剑本身意志的召唤，本能地举起来，正对陈缘好的额头。杨青影大惊失色，险些要动手。
    但剑就架着陈缘好的额头，冰冷的剑尖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但却没再进一分一寸。
    几息过后，陈缘好松开皱眉，神情变得舒缓，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卧倒，被杨青影手搂腰处接住。
    剑不再颤。
    ……
    ……
    同一时间，对门铁匠铺造剑的老者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对门。
    而王何愁仍困住铁匠铺内，不是他不想离开，只是雨帘、青竹两帮仍有许多人就等在巷外，想将他杀死。
    不过这位昔日的青竹帮主倒也豁达，尤其是一想还能成天欣赏天心帮过去遗留下的家底。想当年老帮主打造的水平便已超凡入化，虽名声不传之于外，但帮内弟子不少的好武器兵刃可都是洪熙亲手打造的。
    “怎么了？”
    王何愁奇怪地问向老者。
    “长虹有异。”
    洪熙苍老褶皱的脸庞疑虑闪过，看看王何愁不解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
    “此剑打造之初用了‘丹青石’、‘潜龙水’，因此正阳正刚，对使用剑的人会有些特殊的影响。”
    王何愁很惊讶，他没想到有如此隐秘，更是联想起些传闻:
    “如此奇异的剑，或许能列入神机阁的百兵榜里。”
    洪熙禁不住摇摇头，他自己造的剑自己心里有数:
    “虽是柄好剑，但要列入那百兵榜，却是勉强了。”
    那可是由号称“算无遗策”的神机子，打造的公认天下前百武器兵刃的榜单。每年六月会更新一次排行，同时设有另外天下闻名的三榜:为有、出尘的玄机榜；造化的风云榜；驰骋，问鼎的龙虎榜。
    洪熙接着讲下去:
    “长虹一剑，需要持剑者心性端正，见不得滥杀无辜。”
    但他又想起刚刚神识感应到的动向，略有些犹豫不确定地说:
    “……或许还有平心境，破心魔的效果。”
    ……
    ……
    是夜，陈缘好安稳地睡了个好觉，等到黎明破晓，光影在大陆上交错，传到这座壮阔浩瀚的长安城里，公鸡发出第一声鸣啼打破寂静时，他才翻身转醒。
    睁眼醒来的陈缘好看着床头长剑，听见隔壁阵阵如雷轰动的呼噜声，心境不由平稳许多，便想起昨日的打坐:
    那时，他与心魔拼杀。
    手里凭空多了柄剑。
    像是道红色的虹光，一击命中将心魔溃散。
    如今醒来，境界已巩固在半步出尘。
    陈缘好皱着眉头，担忧如阴云笼罩额头。
    念破诀的弊端似乎越来越强大了。
    随即少年看向那柄剑。
    先前经历之后，他愈发确定这是柄上乘好剑。
    “你还没个名字呢……”
    陈缘好自言自语道，又想起修炼幻境中与心魔交手时的虹光，灵机一动想起前世。
    便道:
    “不如，叫你‘长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