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王妃乞丐君

第36章:大难不死

    
    阴沉沉的天,很多落叶从半空降临廊檐。秦宇诺坐在廊下,盯着肃杀的秋意,胸中仍旧盘旋着那个问题。
    这几天,她一直是这种状态。那个问题在胸中纠缠不去。她有时候觉得是自己的幻觉,有时候又不得不相信是事实。
    大鸭真的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但为什么不能说没就没呢?人都会死,大鸭为什么就不会?
    但大鸭怎么可能死呢?大鸭死了,她怎么办?
    秦宇诺也无法理解这句话。什么叫“大鸭死了,她怎么办”。大鸭对她来说,勉强算个朋友。两人一起吃过一只烤鸡,当时也没有酒,人说“酒肉朋友”,她和大鸭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也就够得上“肉朋友”。
    就这么点交情,现在大鸭死了,她为什么要烦乱,沮丧,悲哀,甚至还挺绝望。
    这世道真是活见鬼了。
    她这些天,就一直是这样,又悲戚又矛盾,越悲戚越矛盾。
    潇云殊每天都来,最初是立在她身边,黑一张脸不言语。慢慢的,黑色褪去,就变成委屈。
    潇云殊委屈地说:“潇云诺,你变成木头了吗?你打算木头到什么时候?我都不怪你了,你还发什么小姐脾气!”
    再后来,委屈也消失,潇云殊慢慢变成求和的姿态。
    求和的意念再一加重,潇云殊开始心疼和自责,姿态一低再低,小心翼翼,又是道歉又是开解。好像“红杏出墙”的人变成他潇云殊一样。
    潇云殊说:“诺儿你要生气,就打我一顿吧。那晚打你,确是我过分。我也是气急了。人都有失控的时候不是?你打我啊,打过就不起了。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好不好?都过去了。马上就是婚期,你要皱着眉头嫁人?”
    秦宇诺忍不住想,潇云殊真是个好男人。能赢得这样的男人的爱意,对任何女孩都是一生的幸运。
    但大鸭死了。
    可是大鸭死了,跟她与潇云殊的感情有什么关系?大鸭是死是活,她与潇云殊都是现在的恩爱情侣,将来的恩爱夫妻。不是吗?
    那她又为什么不愿对潇云殊开口?不愿再跟潇云殊亲密?好像大鸭真成了她丢失的情人似的。
    这世道多可笑。
    平阳王潇澈必定是化成灰了。秦宇诺也忍不住为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叔叔掬一把泪。
    潇澈被抓的第二天,潇云旗就被放了出来。潇云霓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宫门外抱着潇云旗又哭又笑,被潇云旗抱着转了好几圈。那对兄妹真是无忧无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的爹又死了第二次。而为他们的爹抹泪的人,却是秦宇诺。秦宇诺想想就觉得扭曲。
    无论怎样,事情该平息的都平息了。婚事已昭告天下,每日进豫阳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秦宇诺按照王族礼仪,进宫拜见了南淮王、王后和太后,又得了一堆赏赐回家。潇云殊的礼物也是日日不断,翻新无穷,极尽心思和风格。
    秦宇诺开始绣一块鸳鸯红盖头,这是南淮女儿家出嫁的风俗,王族也不例外。
    绣着绣着,她又想到那个作为导火索的鸳鸯红绢荷包。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个荷包,说不定潇云殊就不会怀疑她偷情,也不会嫉恨大鸭,说不定那晚就能对大鸭网开一面。潇云殊是个善良的人。这么想来,其实是她害了大鸭。
    针尖刺进手指,穆婉小小“呀”了一声,又是找药箱又是遣人打水,好像秦宇诺受了刀刮火灼一样。然后门被打开,潇云殊快步走进来,也不顾丈母娘在一边,一把执起秦宇诺的手指,就放进嘴里吮。
    秦宇诺问:“你刷牙了没有?”
    潇云殊边吮边点头。
    秦宇诺说:“你说谎。你嘴里一股韭菜味。你把韭菜弄到我伤口里去啦!”
    潇云殊抬手就给了她后脑勺一下。
    满屋丫鬟笑得东倒西歪,穆婉笑着摇头,打发丫鬟们出门,自己也跟着出来门。
    就剩一对小夫妻,潇云殊单膝跪在地上,抬脸,认真地看秦宇诺,看得又痴迷又感动,又有几分心酸。他说:“好久不见诺儿这样说话。诺儿又变成从前的诺儿了,对不对?”
    秦宇诺嘟嘴说:“你不把我当从前的诺儿,我有什么办法!”
    潇云殊将她的玉手扯到自己脸上,说:“诺儿还在怪我。我说让诺儿打我一顿,诺儿又舍不得。来来,不客气,打,打残了打坏了反正有老婆照顾后半辈子。”
    秦宇诺一甩手,呸道:“打坏了还要全推给我,当我傻!打坏了自己找个碗,到街上要饭去。”
    潇云殊苦着脸说:“诺儿忍心让我做乞丐,我也不忍心让诺儿做乞丐婆!要不还是别打。”
    秦宇诺瞪眼道:“谁愿意打!是你跟我说打。脸皮厚得赛过城墙拐弯儿,打疼我的手!”
    潇云殊说:“对,对,打疼了手。我帮你揉。肩膀手臂肯定也打疼了,我全帮你揉。小腰也扭疼了吧?我帮你揉。什么?腿也疼,我揉我揉,全帮你揉。这里坐着不方便,要不娘子请上榻?”
    秦宇诺边笑边挡边躲,嘴里喊:“不要脸!流氓!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
    潇云殊离开之后,秦宇诺的心头敞亮了一点。她想,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的。现在再难受,总比她从前那鬼见鬼愁的生活要好上千万倍。从前尚能过,现在怎么就过不下去了?真是过几天舒坦日子,人就变娇贵了?
    此一刻,秦宇诺打定主意。成婚之后,她就跟潇云殊提要求,去药王谷拜师修习!
    为了庆祝自己走出阴霾,秦宇诺去马厩牵了匹马,打算独自去海雨园游玩一趟。
    正值午后,秋日阳光蓬松,越往郊外走,风霜高洁,清远之状令人心旷神怡。秦宇诺策马疾奔,途经一个小驿站,有乞丐坐在廊下行乞。
    秦宇诺一掠而过。
    然后,心里蹦哒一下,有种天崩地裂之感。
    等等,等等等等,廊下有啥?
    马匹被生生牵住,发出愤怒长嘶。秦宇诺奋力稳住马,手忙脚乱地落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驿站前奔了过去。
    廊下的乞丐,盘膝坐地,佝偻上半身,低低垂着头,只露出灰鼠毛似的蓬蓬乱发。膝前摆一只破碗,用一根树枝敲着,边敲边念念有词:“用钱好,用钱妙,得俩钱,一夜光,重摆碗,求打赏,两块铜板一首曲儿,包您开怀愁跑光……”
    秦宇诺怔怔立在乞丐面前,从乞丐的角度,就能看见一双精巧的绣花鞋面。乞丐仍在念:“客官带铜子儿了吗?打发两个铜子儿?我三天没吃东西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者直接给吃的,馒头大酱都不挑,有烤鸡更好。”
    小驿站前山路开阔,地广无人,午后淡红的阳光透过婆娑枝叶洒落一地。微风簌簌,如果有人从旁经过,就能看见这样一幅奇特的画面——一个华服美少女立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身前,将手背紧咬在贝齿间,死死堵住汹涌急欲脱口的哭声,浑身发抖,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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