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诺站在重恢复成乞丐样的大鸭面前,泣不成声。
大鸭抬起满面泥浆的脸,又问:“小姐带铜子儿了吗?打发两个?”
秦宇诺猛地抬脚,哗啦踢翻大鸭乞讨的碗。
大鸭忙不迭地扶碗,嘴里直念叨:“阿弥陀佛,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小姐就算没带钱,也别断了我的生路。算了算了,算我今天倒霉,遇到心如铁石的主儿。小姐若不想施舍,能否让开点儿,别挡了乞丐我其他的财神爷?”
秦宇诺不知道怎么办好,激烈又压抑地呜咽了一会儿,蹲下,平视着大鸭,说:“大鸭……”
大鸭又开始敲碗念叨:“有钱好,有钱妙,得俩钱……”
秦宇诺说:“大鸭,呜……”
大鸭说:“重摆碗,求打赏……”
秦宇诺哑哑地说:“大鸭,你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你不知道我受的苦。”
大鸭说:“两块铜板一首曲儿……”
秦宇诺“哐当”往碗里扔了两块铜板。
大鸭的声音蓦地停止。
秦宇诺瞪大泪水朦胧的眼,既悲伤又挑衅地看着大鸭。
大鸭满脸泥浆之后,一双眸子清滢澄澈,好像空谷流泉,闪烁某种蕴含寓意的光彩。
然后,秦宇诺面上一清凉,青竹香味扑鼻而来。
是大鸭对她吹了口气。
大鸭冷不丁正对她的脸吹了口气。
秦宇诺无可奈何地想,大鸭就是个颠三倒四的疯子。
秦宇诺说:“大鸭,你这个……”
话语戛然而止。
秦宇诺怔了一瞬。
一瞬之间,恍然有种羽化登仙之感。
四周的实物悄无声息地隐去,天地山川都变成桃溪蓝桥之后的烟云。秦宇诺不知道自己一瞬之间到达哪里。她只知道眼前的男子如玉如鹤,美好得像流云月光交织的梦,是她跋涉千生万世寻求的念想。
秦宇诺的嘴唇动动,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喃喃吐出两个陌生的字眼:“淞?……”
男子靠近两步,对她微笑:“认识我?”
秦宇诺点头,仍旧茫然。
男子说:“不请我去坐坐?”
秦宇诺点头:“恩,坐坐,去哪儿坐。这里又没有坐的地方。”
她不知所云地低语:“哦,有马,你跟我骑马去。找个地方坐坐。”
之后的事情,秦宇诺就更迷糊。她与男子一同上马,飞驰在桃溪蓝桥中。天边烟霞里有成片凤凰拂过,飞鱼踊跃,巨尾打碎满空星辰。
她依在男子怀里,闻到最纯粹的青竹香味。男子的气息温热而柔情,双手更柔情。秦宇诺开始脸红。
她听见男子小声说话:“我很想你。”
秦宇诺说:“我也是。”
男子一转脸,竟开始轻吮她的耳垂,声音变得含糊氤氲:“你是个可恶又呆笨的小东西。你分明不喜欢他,却装成痴情女子,简直愚不可及。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胸前??响动,男子竟然一手解她的衣襟。秦宇诺想挡,又聚不起一丝力气。况且被男子抚摸,滋味非常妙不可言,她无法不沉醉其中。
男子说:“我知道,我全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怜的小东西。你为了我而受苦。你甘愿为我受苦。你害怕我离开,害怕我死。你根本把我当成夫君,却要去认另一个夫君。我感动得要死,也嫉恨和气得要死。”
秦宇诺轻轻呻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哼”一笑,说:“跟我走吧。跟我走,好不好?”
秦宇诺说:“好,走。”
男子问:“你心甘情愿?忘记你的未婚夫?”
秦宇诺问:“未婚夫是什么?”
男子叹口气,说:“死丫头,等你醒来,还会接着犯糊涂,还会认别人做未婚夫。”
秦宇诺的喘息声慢慢急促起来,男子的双手娴熟温柔,张狂而细腻,宛如描一幅泼墨山水。
男子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我非常想念你。我从没这样想念过一个姑娘。人说关心则乱,我现在非常乱。我觉得我在做一件错事,但我收不住手。父亲教我,做人要方中带圆,圆中带玲珑,玲珑中带气节,气节中带卑鄙无耻。我现在就想卑鄙无耻一次。”
秦宇诺嘤嘤笑起来:“你父亲是今年的状元吗?”
男子跟着低笑,笑声如风过铃兰,充满蛊惑力。秦宇诺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男子已不在马背上,而是躺着。至于躺在床上,还是榻上,还是草地上,她全分不清。偶尔睁眼,透过男子散落在她面上的头发,她仍旧看见剔透星空,璀璨烟霞,很多花瓣在苍穹深处翩然起舞。
唇上一温热,牙关被轻柔地撬开,青竹香味溢满大脑。秦宇诺说:“这是我的初吻。”
男子的一只手突然在她腰上一用力,掀起一朵青紫小花。秦宇诺惊叫一声,就听男子暂时离开她的唇,问:“你心疼?不该给我?不该给我要给谁?死丫头红杏出墙,就该受罚。”
男子变得激烈起来,秦宇诺被亲得喘不上气,舌头如同被绞断,满嘴发麻,血腥味自喉间涌起。秦宇诺哀求道:“求你……”
男子就更飞扬跋扈。
秦宇诺含糊地分析男子的话。红杏出墙?把吻给男子之外的人,叫红杏出墙?秦宇诺隐约觉得男子的话不合理,充满贼喊抓贼的味道。
但她的分析,很快被男子的凶猛和温柔打断。她重陷进与男子的缱绻中。那滋味真是好啊,就像小时候堂姐秦若凝喂她喝的那杯糖水,幸福得仿佛陷进阳光下的云朵。
不过那杯糖水过后,貌似她遭了很多罪……
……
秦宇诺揉着太阳穴醒来,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
揉了一阵,睡前的事物才逐渐浮现在脑海,立刻令她浑身一激灵。
对了,自己不是在一个小驿站前看见大鸭?大鸭呢?
秦宇诺猛一抬头,又是一激灵。
房间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抱膝缩在地上,抬着一张满是污泥的脸,静静地、严肃地看她。
秦宇诺抚膺长叹:“大鸭!大白天你要吓死我!”
乞丐大鸭说:“心中无鬼,就不怕被人看。”
秦宇诺撇嘴“切”了一声。
刚“切”完,脑中突然炸开一团电火,烫得她满头乌发都开始打卷儿。
她刚刚好像不单单是睡,好像边睡边做梦来着。当然,做梦不算什么,人都会做梦,不仅人做梦,旺财也做梦,做梦不算什么。
关键在于梦中的内容。
她梦见什么来着?
她梦见的东西,多么浓艳、生动、老少皆不宜。
秦宇诺瞠目片刻,喉中发出淡淡一声“呃”,就见大鸭盯她的目光更亮更犀利。
大鸭说:“你可能太累了,有点血虚,说晕就晕了过去,被我扶到这儿来休息。对了,房钱你自己出,我没钱。”
秦宇诺不假思索地点头。
大鸭再观察她片刻,冷不丁问:“你晕得很开心?”
秦宇诺眉心一闪,反问:“嗯?”
大鸭说:“我觉得你晕得很开心,又扭又啧啧有声,又像哭又像笑,听起来很像……”
秦宇诺嚎叫着打断:“我梦见一条狗追着我咬!我那是被吓疯了,看上去才失常。”
大鸭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头:“怪不得你的手脚动来动去。”
秦宇诺稍稍松了口气。
但大鸭马上又问:“为啥你的嘴也在动,狗咬你,你也在反咬狗?”
秦宇诺含着两眶泪说:“我梦见把狗煮了,在吃狗肉。”
为了阻止大鸭的勤学好问,秦宇诺脑中灵光一闪,打算小小贿赂一下,又说:“不止我吃狗肉,大鸭你也在吃。我在梦里送了你一锅狗肉,你开心不开心?”
大鸭果然瞬间绽放出涎水横流的笑,说:“开心极了!你真是个好心的女孩!带钱了吗?打发两个呗。上次那点钱都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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