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王妃乞丐君

70:征途

    
    趁着混乱,秦宇诺一行人接过安清凌后,便从后门冲出去。好在哥舒文荣好歹长了点脑子,先备好马安放在此处。
    上马,向着西郊飞奔而去。
    火冷灯稀,狂奔了几个时辰,又到得当时藏身的悬崖密道。
    顺着古藤攀下,进入山洞。沐梓晟当时演示过机关,秦宇诺记在心里,试着一操作,果然听见闷雷轰鸣,洞口的巨石沉沉闭合。
    一行人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哥舒文荣环顾四周的石乳清潭,双眸澄亮,片刻,欢欣道:“此地幽雅开阔,钟灵敏秀,正是个拜堂的好地方。”
    鸿道之默默地说:“钟灵毓秀。”
    哥舒文荣一挥手,大有大丈夫不拘小节之意,转向素羽,深情款款地问:“美人,我们这就开始?”
    秦宇诺拍拍哥舒文荣的肩,认真地说:“我突然觉得,拜堂这种事情,都是形式。英雄既然豪爽快意,不拘小节,又何必在乎这些形式?所以这堂,不拜也罢。”
    哥舒文荣欢叫道:“说得好!形式不重要,洞房最重要!”
    素羽“嗖”地躲到沐梓晟身后。
    秦宇诺咽了口口水,接着解释:“洞房,也是形式的一部分。夫妻之间,形式一点都不重要。拜堂不重要,洞房也不重要。”
    哥舒文荣茫然地问:“那什么才重要?”
    秦宇诺呵呵笑道:“那当然是……当然是,呃,每日能相互看着才重要。夫妻一世,图的不就是能有个伴儿,说说知心话,吐吐烦心事。这个才最重要。爷爷,你说对吗?”
    鸿道之说:“娘,我饿了。”
    秦宇诺又转向沐梓晟,问:“我说得对吗?”
    沐梓晟说:“小诺诺今晚好漂亮,打算侍寝了吗?”
    秦宇诺求死不能地转向安清凌,尚未开口,就被安清凌一声娇羞的“梓晟”给堵了回来。
    哥舒文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了她片刻,又开始挠头:“相互看着才重要?只能看不能吃,这叫夫妻?这叫和尚跟尼姑,太监跟妓女,叔叔跟嫂子,王八跟绿豆儿……”
    秦宇诺急忙抬手,狠狠挥动以打断哥舒文荣的排比,厉声问:“你到底还愿不愿跟素羽姐姐做夫妻?愿不愿?愿不愿?”
    哥舒文荣忙不迭地点头,急道:“愿,愿,怎么不愿!”
    秦宇诺吼道:“愿还这么多废话!素羽要陪我出远门,你陪不陪着?”
    哥舒文荣急吼道:“当然陪着,当然要陪!我媳妇儿,能随便让你带走?你当我愿意做乌龟……”
    秦宇诺及时打断他的话,转身看向素羽,对满脸惊讶的素羽说:“素羽姐姐,我们去南淮帝京。我想好了,非去那里不可!”
    秦宇诺其实不太想带素羽,因为素羽帮不了她,反而是个拖累。但她又不能独留这行人与哥舒文荣相处。万一哥舒文荣对素羽起了色心怎么办?万一哥舒文荣歹心一起,径直将一行人交给邺华山庄怎么办?所以,为了拖走哥舒文荣,她必须带上素羽。
    况且哥舒文荣为人虽不堪,跟她们两个弱女子比,却还算半个练家子,关键时刻,也许能帮上忙。
    秦宇诺要走,鸿道之自然不依不挠,揪着秦宇诺的袖子,哭得抽抽嗒嗒。
    秦宇诺叹口气,缓缓走到沐梓晟面前,对望片刻,认真地说:“陛下一定要保重。这山洞里有水有鱼,我也带了火折子。陛下饿了渴了或冷了,都能有着落。陛下务必保重,等我带人过来救陛下!”
    沐梓晟眉心微锁,清朗眸子里,目光渐变得冷静和犀利。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成懵懂的模样,不明所以地看着秦宇诺。
    秦宇诺也顾不得礼节,一拉沐梓晟的手,诚心诚意地说:“梓晟,你一定要答应我,保重自己,也保护那个美妇人。饿了就捉鱼吃,冷了就生火取暖。我答应,只要你听我的话,等我一回来,立刻就侍寝!”
    沐梓晟双眸一亮,问:“真的?”
    秦宇诺拼命点头:“真的真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发誓,我发一万遍誓,一定侍寝到你满意为止!”
    沐梓晟一击掌,朗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小诺诺。”
    秦宇诺吁一口气,转而开始在沐梓晟身上搜索。
    沐梓晟嬉笑道:“小诺诺忍不住?想临别亲热一下?”
    秦宇诺面不改色地问:“梓晟,你有没有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可以当信物的?”
    沐梓晟问:“干啥?”
    秦宇诺说:“送给我呗。”
    沐梓晟“唰”地从脖子上扯下一根细绳,往秦宇诺手心一塞,面带责怪地说:“这么长时间,小诺诺怎的也不提醒我?宠了小诺诺这么久,连信物都没给,失礼失礼!”
    就听哥舒文荣在身后小小地“呲”一声,低声道:“比老子还熟练!”
    秦宇诺盯着沐梓晟扯吊坠的动作,心中其实很疑惑。
    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到沐梓晟脖子上吊着饰物。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然后,秦宇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这一看,就骇得几乎魂飞魄散。
    细绳上连着的饰物——一颗珠子——遍体剔透如洗,正中心一线滢光环绕几星神秘符号,蕴一丝将断未断的蛊惑力。
    这不是当初她娘留给她的、后来被秦若凝设计抢走的珠子?
    秦宇诺惊诧地抬眼看沐梓晟,却见沐梓晟面色坦然,毫无闪烁。
    秦宇诺终于一收珠子,心道,世间相像的东西多了。况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然后,转头对哥舒文荣、素羽吩咐:“不能再耽搁,现在就去帝京!找西楚帝和豫阳王!”
    ***
    将沐梓晟夫妇安顿好,秦宇诺终于带着哥舒文荣、素羽和鸿道之,踏上征程。
    策马疾驰半月,几乎昼夜不息,除了哥舒文荣尚还能支撑外,另外几人均已是半昏迷状态。秦宇诺下了狠心,再艰难也绝不停息,让鸿道之和素羽一个哭哼一个娇喘吁吁,好不凄惨。
    素羽最开始是绝不与哥舒文荣同骑的,但到了后面几天,实在支撑不住,只觉再奔下去,还没遇到真正的敌人,就得累得一命归西,因此再也拒绝不了哥舒文荣的邀请,能舒缓一分是一分。往哥舒文荣身前一坐,哥舒文荣果然事无巨细,温柔呵护,体贴备至,让素羽在半死不活之际,又挽回几分活力。哥舒文荣对此,又欢喜又自得,柔情绵绵,飘飘若仙。
    于是,在一人幸福三人痛苦中,历经半月跋涉,终于遥忘见帝京的城门。
    奇怪的是,原本络绎不绝的城门,此时却冷冷清清。城门紧闭,沿城墙驻守戎装军士,北风卷起的枯叶在城墙上空盘旋。
    秦宇诺眉心一紧,止住众人的前行,掉转头,往不远处的一家驿站走去。
    跟驿站的小二打听,才知道帝京最近封城,说是为保障西楚帝的安全。
    秦宇诺暗叫不好,抬眼望向守卫森严的城门,只觉一颗心不断下落,下落,落入冰渊深处。
    沉吟一会儿,秦宇诺左想右想,也不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最终横下一条心,简单地交代了素羽几句,转身往城门方向行去。
    她只能试试看,尽量说服军卫放行。
    到得城门口,距离五步远,秦宇诺就被两道长矛交叉着拦住。
    秦宇诺瞥一眼军卫肃杀的面孔,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开口道:“二位军爷,能不能行个方便。小的这次进城,是真有要事,晚了怕就耽搁了。二位军爷确定,任谁也不许进出城门吗?我我,我本就是帝京的人,因为有要事出了趟远门,回来就不让进家门了,这,这不合适吧?”
    一名军卫铁着脸说:“滚!”
    另一名更恶劣:“死人了吗?死爹死娘了吗?没死人就等年后再回来!又不是本军爷让你出远门的!”
    秦宇诺被噎得眼珠子直瞪,却又不敢发怒。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哀嚎:“爷啊!我的个爷啊!你咋说走就走了啊!你的重孙子还在孙媳妇儿的肚子里,你诅咒发誓说要看完重孙再走的!你咋说走就走了啊!你让孙儿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秦宇诺愕然回头,就见一辆板车被人推着,由远及近。车上躺着个人,被草席盖住,只露出一双脚。推车的人,和跟随在车边的人,都披着麻。
    推车的人边走边嚎哭,车边的人默默拭着泪。
    秦宇诺瞠目地看着几人由远及近,就又听见哥舒文荣的哭喊声:“爷啊,爷!您本是金贵之躯,生前妻妾成群,前呼后拥,死后本也该满堂子孙哭送,满堂僧人吟经安魂。谁知世事难预料,竟落得今日凄凄惨惨,别说扶棺的人,连口棺材都落不着。爷啊,您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啊!这都是孙儿的错!都是孙儿的错啊!爷啊!您别死啊!”
    秦宇诺一口口水被噎在嗓子眼儿。
    发怔期间,哥舒文荣已推着板车到了城门口,看见秦宇诺,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耳光子,直扇得秦宇诺眼冒金花。
    哥舒文荣边哭边骂:“你死哪儿去了啊你!爷都死了!爷死了你都不守床边!”
    秦宇诺摇着头驱赶眼前的星星,胸中一团烈火,面上却立刻扭曲悲怆起来,嘶吼道:“你说啥?啥?爷死了?”
    哥舒文荣又是一耳光,吼道:“你自己去看啊!你去看啊!”
    秦宇诺一怔,扑到车前,掀开草席,看一眼车上死死闭着眼的鸿道之,立刻“哇”一声哭开了:“我的个爷啊!都是我不好!人人都说药王谷妙手回春,我才想到送您老人家去药王谷!哪知药王谷也是虚有其名,不但没治好您老人家,现在还让您老人家落叶归不了根!爷啊,您入不了灵堂受不了子孙恭送,只能两捧黄土被埋在这里了!爷啊,孙儿尽力了,真的进不去城啊!您老人家的魂儿要怪,千万别怪我啊……”
    两个军卫的面色一怔,其中一个喊起来:“嗨,嗨,你乱说些啥呢!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秦宇诺仍在哭诉:“您老人家别怪我,不是我的错……”
    一旁披麻的素羽,默默抹着泪。
    哥舒文荣“砰”地往军卫面前一跪,一抱军卫的腿,呜呜哭得撕心裂肺:“军爷啊,您行行好,爷爷死得惨啊,死得真惨!得那转筋,头顶脚底都扯到一块儿,胳膊腿扭得跟麻绳似的,舌头僵直得跟戒尺似的,扎一针都放不出血。军爷您行行好,看在爷死得惨的份儿上,让爷回家入灵堂吧,我求求你,呜……”
    军卫被缠得没法,刚要挥手驱赶,手心突然一凉,就见被人暗暗塞了一把金珠子。
    军卫又是一怔,哥舒文荣趁着这当口,双手已跟旋风似的,一把把从自己怀里掏,又一把把往军卫的衣襟、袖子、大大小小的口袋里塞,停都停不下来,让暗暗观察形势的秦宇诺眼花缭乱。
    哥舒文荣一边发疯似地给军卫塞着金珠子,哭泣声小了下来,变成哽咽,只有他们近处几人能听见:“不瞒军爷,小人家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金子太多,多得小人难担重负啊!您不知道爷走了小人有多难受,多难受……要不是家里金子太多,每隔几天就得由小人搬出去晒霉,小人真想随爷走了算了。小人苦啊,军爷您行行好……”
    ……
    秦宇诺一行人终于顺利地进了城门,又找个僻静的地方,换衣易容。
    一边忙活,秦宇诺一边止不住地观察哥舒文荣,就见其面色坦荡,目光沉静,一派大将风范。
    秦宇诺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问:“英雄,你随意出个门,还带满身的金子?”
    哥舒文荣瞥她一眼,含着若有若无的鄙视,反问:“你娘没教过你,出门要带足零花钱?”
    秦宇诺说:“……要不我们咱去办正事吧!”
    一行人忙活完,再去雇几匹快马,便往豫阳王府飞奔而去。
    ***
    朱红大门展现在眼前时,秦宇诺心里开始微微发抖。
    回忆那些半年前的往事,充满恍若隔世之感。
    谁能想到,再次见面,竟是这等场景。
    秦宇诺怀着满腹感慨,开始缓缓敲击大门。
    片刻,门开启,露出家丁的脸,瞥一眼众人,面露疑惑,问:“你们有何事?”
    秦宇诺急忙做了个揖,说:“草民有要事,想求豫阳王做个主,烦请小哥通融一下。”
    家丁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分明在说,豫阳王也是说见就能见的吗?
    秦宇诺急忙伸手入袖,掏出一只玉雕小鹰,放入家丁手中,又说:“请小哥将这样东西交给豫阳王。豫阳王一看,必定就明白了。”
    家丁更疑惑,但一见那玉雕小鹰,就知是价值连城之物,当下也不敢怠慢,嘱咐秦宇诺一行人在原处等,随即自己闪身进入府邸内。
    那只玉雕小鹰,是秦宇诺离开帝京时,太后奶奶放在那小包裹里赠送的。
    一盏茶功夫后,门再次开启,却是豫阳府的管家孟安。孟安凝肃地看一眼众人,低声说:“请进!”,待众人进门后,又警觉地环顾一遍门外四周,确定无异样,才关紧大门,带着他们绕过花园小径,往后院行去。
    进入书房,秦宇诺一眼就看见房正中伫立的高大人影,影子投在清冷发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湖波似的扩开。
    秦宇诺眼角一酸,却不得不忍住,低声说:“豫阳王。”
    沉默片刻,潇翊缓声开口,无甚情绪:“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快速避开秦宇诺的目光,扫一眼身后众人,又问:“你这是?”
    秦宇诺一咬下唇,沉吟片刻,终于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豫阳王,陛下出了事,详情等事后再说。但我现在除了求您帮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潇翊沉毅的眸子里透出困惑。
    秦宇诺急忙解释:“我说的陛下,不是南淮王,是白帝沐梓晟!”
    沐梓晟的眼皮重重一闪,厉声低喝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白帝怎会与你扯上关系?”
    秦宇诺一闭眼,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思,从兜里掏出沐梓晟赠予的珠子,递道潇翊眼前。
    潇翊一瞥珠子,面色大变,一把夺过去,放在眼下仔细观察,眼角止不住地抽搐,眸色深不见底。
    秦宇诺知道那珠子有用,急忙一鼓作气地解释:“豫阳王,白帝在明县遇难,阴差阳错被我救了去。但白帝受伤太重,已失去记忆,神智错乱。邺华山庄一心围剿,白帝现在被我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但是,若一直找不到人相救,恐怕也会有危险。”
    潇翊眉心凝着厚重阴影,紧声问:“邺华山庄?”
    秦宇诺重重点头:“白帝在偶尔清醒时说,邺华山庄,豫国公府,还有……”她小心翼翼地瞥一眼潇翊,小声说:“还有,南淮王室,都不可信。”
    潇翊眉间的阴影已席到两颊,整张脸都似被卷裹在一重风暴中,沉默不语。
    秦宇诺想想,急忙加了一句:“白帝说了,西楚帝现在有难!”
    潇翊赫然抬眼,反问:“西楚帝?”
    秦宇诺一激动,扑过去揪住潇翊的袖子,急切道:“豫阳王,西楚帝现在就在帝京。恐怕那些与白帝为敌的人,会趁机除之。现在城门都已经关闭了。西楚帝很危险!”
    潇翊眸中的光影急剧跃动,秦宇诺急得脸都扭曲起来:“豫阳王,不能再犹豫了!快带我去见西楚帝!我必须赶快把发生的事情,告知西楚帝!”
    潇翊眉心紧缩,片刻,终于重重一抬眼帘,看向秦宇诺,说:“跟我走!”
    素羽三人被潇翊安置在豫阳府,秦宇诺跟着潇翊,往西楚帝的居处行去。
    去之前,潇翊又对潇云黎做了一番关照,秦宇诺在一边听着,确定是在做军队部署。想是担心西楚帝那里发生变故,防患未然。
    看来潇翊与南淮王,并不是同谋者。
    时间紧迫,秦宇诺只与潇云黎匆匆对望一眼,双方心意,却已心知肚明。曾经的兄妹情谊,哪怕时过境迁,也不会彻底消失。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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