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极速前行,车内却平稳如房间。
秦若凝安静坐在沐论思身边,垂睑静静想着心事。
沐论思好几次转脸,想唤她,却又没出口,眸中是全是忐忑。
在胤王府里,对秦若凝的怠慢,让他在事态平息之后,越想越愧疚,越想越心虚,甚至还有点惧怕。
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唤道:“凝……”
秦若凝抬起目光,顿一下,投到他身上,温柔如月。
沐论思心里一颤,又唤一声:“凝……”
秦若凝微笑,纤手一抚沐论思的侧脸,柔声问:“怎么了,论思,不舒服?”
温顺之态,令沐论思的愧疚再加重几分,露出孩童式的做错事的表情,小声说:“凝,我冷落了你,我该打。不过蓉蓉她,真的是好人。”
秦若凝的中指轻轻挡在沐论思唇上,妙目中秋水流转,温言道:“论思,别再说了。你若真心疼我,就陪我去做一件事。”
马车没回汝宁王府,却转而进了宫,往沐梓晟的承明殿行去。
书房内,沐梓晟安静地做着画,看沐论思一眼,又埋头到自己的工作中。
秦若凝不方便直接进来,按照规矩,暂被留在承明殿外的偏殿。
半晌,沐论思小心翼翼地问:“父皇在画什么?”
沐梓晟说:“小诺诺。”
沐论思上前几步,遥望画中的女孩,只觉冰雪姿容,皎若芙蕖,即使相比秦若凝,也是毫不逊色的。
沐论思静静观赏一会儿,心知时间已不多,便按照秦宇诺事先教的,开始请求:“父皇当时流落明县,为清源阁所救,却不知清源阁中,除了诺大夫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沐梓晟笔下一顿,抬眼,眸色明亮,问:“你要打听清楚,好去帮我寻人吗?”
沐论思不假思索地说:“自然。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父王寻人。”
沐梓晟立刻露出欢喜之色,道:“我画给你看!”
然后,重新铺纸,沐论思上前帮忙研墨。
沐梓晟的丹青之术,与沐淞?的音律一样,名动天下,同为淞州大陆的经典。
没多久,鸿道之和素羽的面容,就从纸上活灵活现地浮现。
沐论思盯着那两张,在胤王府里切切实实见到的脸,眸中聚散着不易察觉的阴影,问:“这两人,与诺大夫的关系很好?他们一起救了父皇?”
沐梓晟肯定地说:“他们好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清源阁泓诺身边的人,果然与蓉蓉身边的人一模一样。天下哪有这等巧事?
但为何那张脸,又偏偏是蓉蓉而不是泓诺的?
沉默一会儿,沐论思突然问:“西楚帝易容出宫,据说完全化作另一个人的模样?这如何做到?天下有这等精妙的易容术?”
沐梓晟笑道:“什么易容术!天下哪来这么高明的易容术??儿他服用了蛊虫!苗疆的金蟾蛊!你没听说过?能完全改变人的体貌的,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
沐论思眸中那些阴影,蓦地融合成片,如暴雨前的厚云,隐藏摧枯拉朽的惊雷闪电。
苗疆,金蟾蛊,将一个人改换成另一个人。
将泓诺改换成蓉蓉。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都与秦若凝猜测的一致。秦若凝真是个睿智的女子。
恰在此时,内侍进来通报,说是胤王求见。
沐论思心头一凛。
沐嘉钰这么快就带着泓诺求见,幸亏自己听从秦若凝,快了一步。
沐论思急忙说:“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沐梓晟边欣赏画像,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讲。”
于是,沐论思挥退侍从,压低声音,说:“父皇,七皇弟过来,是要求父皇放过一个要犯。”
沐梓晟皱着眉问:“要犯?”
沐论思点头:“要犯,是上次谋反案牵涉的人。儿臣本想秉公执法,但七皇弟一意阻挠,窝藏了那罪犯。今日七皇弟前来,就是想求得父皇开恩。”
沐梓晟皱眉理解一会儿,方理清沐论思的话,不悦地说:“老七怎么这么大胆,朝廷要犯也敢窝藏?你既然是秉公执法,全按你的意思办就可以了。”
沐论思面露难色:“但七皇弟要亲自见父皇。”
沐梓晟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我不见就行了。全交给你去办!”
说着,一收画卷,说:“我回去休息了。你替我挡住老七。”,便由侍从护送,出了大门。
秦宇诺跟随沐嘉钰进入承明殿,经内侍通传之后,等来书房里的消息——只要秦宇诺一人进去,沐嘉钰留在偏殿。
二人对这旨意颇感惊讶,但秦宇诺转念一想,只要能见到沐梓晟,就一切都好。于是不再犹豫,随侍从走了进去。
一边往里走,秦宇诺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忐忑。
她现在的模样,压根不是“小诺诺”,沐梓晟是否能认出她?以沐梓晟如今的心智,讲理必定是讲不来的,她如何让沐梓晟认出她,相信她呢?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进入书房,侍从退下。秦宇诺抬头,往正前方的书桌望过去,就见书桌前坐着的,庄严肃穆的男子。
沐论思。
不是沐梓晟,却是沐论思。
秦宇诺心头一寒,顷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地,怎会遇上沐论思?
刚刚那道旨意,实则是沐论思传的?
秦宇诺与沐论思的目光在半空交接,只觉凛冽透骨,丝毫没有先前的友善之意,便知沐论思看出了其中蹊跷,知道她不是“蓉蓉”。
秦宇诺定定心神,径直对沐论思喊道:“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沐论思再盯她半晌,突然冷笑一下,一挥手,便见两队带刀侍卫冲进书房,将她团团围住。
沐论思阴沉的话语随即脱口:“大胆逆贼,擅闯重地,图谋不轨,罪加一等。给本王将这逆贼,”他特地顿了一顿,一字一字道:“就地正法!”
秦宇诺的濒死感腾起时,随即腾起的,还有腹中的剧痛。
就那么一抽痛,就觉腹中像个涨极的水袋,“嘭”地破了,水流哗啦啦泄出。
秦宇诺昏天暗地地想,完了,完了,这小冤家,捡这节骨眼儿出世,他们娘儿俩怕是插翅难飞了。
但话说回来,就算这小冤家不捡这会儿出世,她照样插翅难飞。
沐论思的话音一落,已有四柄刀从四个方位席卷过来,气势汹汹,绝无回环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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