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诺腹中一阵抽痛,痛得她恨不得倒地打滚。
刀光就在两尺外,转瞬就劈在她脖颈上。
就这转瞬功夫,秦宇诺眼前一花,就见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一连串惨叫声。
侍卫发出的惨叫声。
秦宇诺已被腹痛折磨得眼前发花,挣扎着抬眼看去,就见那金光跟灵蛇似的满屋乱窜。所过之处,侍卫尚来不及反应,就已满面血污,捂脸惨叫不止。
秦宇诺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猛地醒悟过来。
金蟾蛊。
金蟾蛊自动从她身体里窜了出来。
金蟾蛊怎会自动窜出来呢?
秦宇诺挖破脑子猛想一阵,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肚子里的小冤家要往外钻,顺势将金蟾蛊赶了出来。
金蟾蛊本就习性古怪,受分娩的影响,挣脱束缚而脱离人体,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这么说来,自己真是被这小冤家救了一命?
但这“救”,也只是暂时的。
承明殿的侍卫绝非等闲。之前被金蟾蛊所伤,只是因为全无防范。对峙一阵,重恢复冷静和秩序,很快就占了优势。
秦宇诺趁着那阵混乱,已往外逃了一段。那逃跑的过程,每行一步都似被活剐一遍肚腹,疼到极处竟感觉不到疼。
杀意从身后直扑过来,刀气已卷到汗毛稍上。秦宇诺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沐梓晟你这畜生你给老娘滚出来!”
话音一落,忽从斜后方卷来一阵清风,直接将她卷向半空。再落地时,晃荡两下,就看见惊人的一幕。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侍卫,突然倾巢跪了下去,黑压压跪成一片。
再往前看,书桌前的沐论思,怔了片刻,也离开座位,对着她的方向跪了下去。
秦宇诺好像还听见他喊——“父皇”。
腹中那一阵绞痛过去,稍稍缓解一点,秦宇诺恢复几丝意识,终于看清,自己是被一人横抱在臂中。
白璧无瑕的面容,不是沐梓晟又是谁?
秦宇诺透过沐梓晟清澈的眸子,看清自己的脸。
金蟾蛊刚离开她的身体,她的容貌还在扭转期间,扭曲得跟麻花似的,跟从前中魑魅散之后的德性有得一拼。
就这德性,沐梓晟竟然认出了她。
沐梓晟抱着面目全非的秦宇诺,含着一腔哭腔,唤:“小诺诺?”
秦宇诺咬牙道:“疼……”
沐梓晟哭得更激动:“小诺诺,你答应给我生个胖儿子,你真的兑现了?”
秦宇诺没心思纠缠这无厘头的问题,又呻吟:“痛!快找大夫!”
沐梓晟哽咽道:“你放心,你放心,儿子一出世,我就封他做亲王。我还要封你做娘娘。”
满地跪拜的侍卫,惊得下巴落了一地。
这等蹊跷事,八辈子也难得遇上。
朝廷要犯,竟是皇帝的女人,还怀着皇子?
正前方跪着的沐论思,震怒之余,也是同样的惊讶。
这女子腹中怀的,竟是自己老子的孩儿,自己的亲兄弟?
沐梓晟仍旧激动不已:“你放心你放心!小诺诺!孩子一出世我就拟旨,封他五珠亲王。储君已经给了?儿,但你放心,我给他最好的封地,最多的封赏,我我,我,我给他修个宫殿……”
秦宇诺屏足一口气,嘶吼道:“你他娘的再不喊大夫,你儿子就没了!”
沐梓晟这才回神,立刻心急起来,看向沐论思,正要开口,沐论思已先安慰:“父皇莫急,儿臣这就去请太医!”
话音刚落,走道另一头传来急骤脚步声,伴随洪亮人语:“父皇且慢!”
沐论思一怔,听出是沐嘉钰的声音。
沐嘉钰转眼已走到跟前,跪地大声请示:“请父皇将一切事物交于儿臣。儿臣会找合适的太医和稳婆过来。”
不等沐论思反驳,他快人快语地加了一句:“皇兄刚刚差点杀了这姑娘,父皇还是别再信任皇兄了!”
沐论思的肩头一震。
这话的风格,哪里像勾心斗角,简直是泼妇骂街。
但以沐梓晟现今的状态,还真是泼妇骂街最管用。
果然,沐梓晟一听沐嘉钰的话,把痛得嗷嗷叫的秦宇诺再一搂紧,转向沐论思,吼道:“你出去!你给我出去!以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又转身对沐嘉钰命令:“老七你还愣着干嘛,赶快去寻稳婆,快去!”
清晨,第一缕曦光穿透槐树枝叶,明亮地流衍在屋檐。一声清脆的婴孩哭叫,划破皇宫上方的苍宇。
经过半天一夜艰辛的秦宇诺,再也支撑不住,看了婴孩皱巴巴的小脸一眼,嘀咕一句“真丑”,转脸睡了过去。
由年轻嫔妃照顾的沐梓晟,困兽似的来回踱步一夜,这会儿哪还坐得住,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先揉揉沉睡的秦宇诺的头发,就急不可耐地接过稳婆手中的婴孩。
稳婆满面喜色:“恭喜陛下,是小皇子!”
“哈,哈哈,哈!”沐梓晟笑得眼圈一阵紧一阵发红:“哈哈!我的儿子!小诺诺给我生的儿子!哈!哈哈哈!”
一边仔细端详婴儿,一边赞叹:“真像,一模一样,这鼻子眼,跟我一模一样。”
外面的嫔妃们,早已跟进来,凑到婴儿面前观赏,又一个劲儿地附和沐梓晟:“可不是!简直跟陛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恭喜陛下!”
沐梓晟摇头感叹:“我?儿出生时,就是这模样。我记得很清楚。一模一样。”
热烈的气氛,蓦地凝固一瞬。
沐梓晟一点都不知道,沐淞?遭遇的灾难。
好在沐梓晟马上转移话题,伸手一指稳婆和众嫔妃,欢天喜地地说:“很好,你们都很好!非常好!重重有赏!”
说完,沐梓晟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大步踏出卧室的门,往书房行去,又招呼近侍:“通知内廷司,准备金匮玉碟和宝册,我要颁旨!”
近侍张公公不由一愣。
白帝稀里糊涂这许多日,今日首次说出条理清晰的话。看那明亮睿智的眼神,与从前有何区别?难不成,小皇子的出生,终于撞开了他蒙蔽许久的心窍,令他重获清明?
张公公瞬时大喜过望,大声答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永乐城在经历了汝宁王的大婚之后,再次迎来第二件大事,更加匪夷所思,更加惊心动魄。
白帝的幼子诞生,据说其母只是个身份不明的民间女子,更有甚者,还传言是朝廷钦犯。
然而,白帝对这幼子,却是喜爱到骨子里,丝毫不逊于当年对西楚帝的喜爱。出生当天便颁旨,封为亲王,封号“醇”。
秦宇诺扎扎实实地睡了三天,补足力气。一睁眼,便见床沿坐着的沐梓晟,抱着个金丝锦缎襁褓,疼爱的目光一会儿在她脸上,一会儿在襁褓中。
秦宇诺迷迷糊糊地揉了一阵眼,分娩前的经历,才完整展现在脑海。
顷刻,秦宇诺“唰”地坐起,直盯着沐梓晟手中的襁褓,嘴角剧烈抽搐起来。
她的孩儿?大鸭的遗腹子?
侍女一见她的剧烈动作,立刻三四人涌上,又是扶胳膊又是垫枕头,忙得不可开交,还一个劲儿请罪:“奴婢们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
秦宇诺晕头转向,沐梓晟挥挥手,对她们说:“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单独对小诺诺说。”
很快,寝殿里只剩沐梓晟与秦宇诺,还有襁褓。
秦宇诺目光颤抖,盯着襁褓,良久,终于缓缓伸出双臂,哑声道:“给我抱抱。”
沐梓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柔声说:“小诺诺你身体虚,当心一点,别摔到他,也别累着自己。他现在是堂堂的醇王。”
秦宇诺伸到半途的手,蓦地一顿,一抬眼,问:“啥?”
沐梓晟更加温柔:“小诺诺,我既然承诺过,等你给我生下儿子,就封他为亲王,君无戏言,我一言九鼎。”
秦宇诺又问:“啥?”
沐梓晟眸中充满歉意:“小诺诺你将就一些,储君的位置真的已经给了?儿,改不得的。虽只是亲王,但今后一应待遇,都不会比?儿差,我发誓。”
秦宇诺再问一遍:“啥?”
沐梓晟说:“小诺诺你别怪我,我最近脑子有点不好使。封了儿子后,才想起来忘了封你,你放心,我今天就下旨。对,现在就去!”
说着,仍旧抱着襁褓,就要起身。
秦宇诺冷不丁大叫一声:“沐梓晟!”
沐梓晟急忙又坐回床沿,紧张地问:“小诺诺你生气了?你你你放心,我立刻下旨。你想做什么?贵妃?宸妃?”
秦宇诺垂头一抓头发,痛苦地说:“搞错了!沐梓晟,搞错了!真的搞错了!”
沐梓晟困惑:“搞错了?什么搞错了?”
秦宇诺揪了半天头发,抬头,瞪着沐梓晟,嘴唇蠕动又蠕动,终于艰难地问:“你我压根就没有……没有……”
沐梓晟更困惑:“没有什么?”
秦宇诺憋着两眶眼泪水,咬牙道:“压根没有同过房!”
沐梓晟眉心紧缩,喃喃念叨:“没同过房?没同过房?”
念叨半天,又抬眼看向秦宇诺,问:“我们,没同过房——吗?”
秦宇诺嘶声道:“没有!”
沐梓晟朗声笑起来,目光澄静而睿智,肯定地说:“一孕傻三年,小诺诺你变傻了,什么重要的事都能忘!没同过房,你怎会给我生下儿子?”
秦宇诺说:“儿子不是你的!”
沐梓晟笑得更开心:“你天天侍寝,不是我的是谁的?”
秦宇诺说:“我没侍寝过!”
沐梓晟反问:“没侍寝过,怎会给我生儿子?”
秦宇诺说:“儿子不是你的!”
沐梓晟反问:“你天天侍寝,不是我的是谁的?”
秦宇诺说……
……
秦宇诺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挨千刀的循环。
跟疯子讲理,安能不疯?
终于,仅剩的一点理智,让秦宇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开始死中求活:“沐梓晟,无论怎样,先别给我封娘娘。”
沐梓晟不解:“为何?”
秦宇诺想想,不容辩驳地说:“我还没想好要当什么!所以你冒然给我封,会封错的!等我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沐梓晟恍然大悟,使劲点头:“小诺诺你尽管想,慢慢想,我先等着!等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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