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王妃乞丐君

92:沾了他的气

    
    秦宇诺好歹稳住了沐梓晟。
    接过婴儿一看,粉白的肉乎乎的一团,雪琢似的,眉眼比工笔画还精巧。
    秦宇诺在激动之余,又不得不感慨——真的比大鸭好看。
    看来还是多像她。
    看着看着,不禁又想到死于非命的大鸭,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开始啪嗒下落。
    沐梓晟沉浸在欢喜中,没注意到秦宇诺的眼泪,只认真端详婴儿,喜上眉梢:“小诺诺,这孩子长得不仅像我,还像他皇兄?儿哩。真的,跟?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秦宇诺从悲痛中回神,听清沐梓晟的话,忍不住仔细观察。
    这一观察,就不禁毛骨悚然。
    孩子还真像沐淞?。
    当然,也又几分像沐梓晟。
    秦宇诺喉中一阵苦一阵酸,直在心里喊——“大鸭,我对不住你!”
    她在刚有身孕时,阴差阳错地跟沐淞?睡了好几次,想必是这原因,让孩子沾上沐淞?的气?
    这么想着时,就听沐梓晟说:“这孩子如此像?儿,也是缘分。依我看,乳名就叫小??怎样?”
    秦宇诺打了个冷战,说:“要不还是叫小鸭鸭?”
    沐梓晟摇头:“小鸭鸭?难听死了。取名都要听爹的,小诺诺你就别犟了,就叫小??。你听话,我改天带你去游山玩水。”
    说着,突然拉开襁褓,又轻手轻脚地解开小??的小衣服,露出白溜溜的小身体,一指肩上的月牙痕迹,说:“看见了没?”
    秦宇诺“呀”了一声。
    大鸭肩上也有一道痕,不过是咬痕。听他自己说,小时候不听话,被狗咬的。
    沐梓晟得意地笑起来:“看见了吗??儿肩上也有这么个胎记。我说他俩有缘吧?”
    秦宇诺一听沐淞?的名字,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诚然,沐淞?是个好人,对沐淞?的死,她也很难过。但她跟沐淞?偷过情,现在孩子又长得像沐淞?,沐梓晟一而再地将孩子与沐淞?联系在一起,让她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
    沐梓晟欣赏一会儿那胎记,冷不丁说:“可惜,?儿肩上的胎记,后来没了。”
    秦宇诺心不在焉地问:“为啥?”
    沐梓晟叹息:“让狗啃了。小时候调皮,去招惹我养的西域黑犬。”
    秦宇诺心里一抖,有些发怵。
    片刻,暗暗提醒自己,只是巧合,巧合而已。这世上被狗咬过的人,如此之多。
    好不容易,沐梓晟从兴奋中平息下来,揉揉秦宇诺的头发,关切地说:“小诺诺你身子虚,好生休息,我先不打扰。过会儿再来看你!”
    说着,给小??穿好衣服,裹好,抱了出去。
    秦宇诺独自在床上愣了一会儿,侍女静悄悄地走进来,帮她揉肩捏腿。
    侍女们看着眼前的女孩——分娩后的疲惫,也掩不住那遍身光华。那纯粹直率的美艳,温暖而生机勃勃,仿佛烟霞里绽放的牡丹——都忍不住惊叹。
    从秦宇诺身上,她们看见一道奇观。
    刚被沐梓晟送往寝殿时,受金蟾蛊的影响,一张面容扭曲狰狞,吓得人不敢靠近。慢慢恢复,就如蝴蝶破茧,最终竟呈现出人间罕见的丽色。
    侍女们小心翼翼地服侍,突听秦宇诺开口:“问你们一个问题。”
    侍女们愣了一下,为首的妙龄少女,立刻谦逊地一笑,小声说:“娘娘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开口,奴婢们一定会遵从的。”
    秦宇诺摇摇头:“倒也不是吩咐,我只是想问——如果我的儿子,不是陛下的,这是什么罪名?”
    侍女们相互看一眼,一时没理解过来秦宇诺的话。
    待反应过来,瞬时,一张张花容吓得青灰扭曲,纷纷跪倒一地,筛糠似的直抖。
    秦宇诺也没料到这仗阵,又问了一遍:“究竟是什么罪名?”
    沉寂好久,先前说话的那少女,战战兢兢地说:“娘娘……娘娘说笑话呢,醇王殿下,怎么会……怎么不会是陛下的儿子……”
    秦宇诺有点不耐烦,挥手道:“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的儿子并非陛下亲生,这是什么罪名?”
    少女抖得牙根咯咯直响,好一会儿,瑟缩道:“如果真如娘娘所言,那……那那,那,就是十恶不赦的淫罪,娘娘和小殿下的处境会非常不好,我们……我们阖宫都要陪死的……”
    秦宇诺就此打消了阐明真相的意图。
    木已成舟,她儿子被亲王,她被娘娘。虽然事情发生过程中,她儿子还是只不知事的奶狗,她也睡得不省人事,他们都是完全无辜的。但等到她想澄清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淫罪”。这匪夷所思的事落在她头上,她也没了撤。
    无论怎样,见到沐梓晟,先办正事要紧。
    接下来的事,进行得还算顺利。
    沐梓晟对秦宇诺的宠爱,相比于沐论思对秦若凝的宠爱,绝对只有过之。秦宇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必要时也拿小??为要挟耍个狠——沐梓晟一听秦宇诺说要将小??带走,就会吓得求饶——又在胤王沐嘉钰的鼎力相助下,再兼沐梓晟因沐论思诛杀秦宇诺一事,对沐论思心存芥蒂,而朝堂中原属于西楚帝的势力,也对沐论思的铁血手腕充满不满,没多久,朝堂格局就被扭转。
    沐论思手中一部分权柄,被转移到沐嘉钰手中,南淮谋反案也被转移给沐嘉钰处理。
    沐嘉钰做事干净利落,该重审的重审,该平冤的平冤,豫阳王一族恢复爵位,潇云旗一家也被从流放地解脱出来,虽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但有潇翊照顾,潇云黎兄妹也不会再受苦。
    至于皇后安清凌的事,沐嘉钰以“证据不足,且超其权限”为由,重新交给沐梓晟。
    事情基本平息,小??也快满月。
    沐梓晟张罗着给小??办满月礼,自然阖宫热闹,喜气洋洋。
    唯秦宇诺愁眉苦脸。
    宫外的素羽和鸿道之,她虽牵挂,倒也不是大问题。有沐嘉钰做中间人,将她的一切近况带给素羽,素羽想必也放心。
    只是总顶着个尴尬的身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么长时间,沐梓晟对她以礼相待,自然是看在她“坐月子”的份上。可是月子马上要做完了,沐梓晟再召她侍寝,她找谁说理去?
    且沐梓晟一日三遍地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妃位,连封号都让内廷司拟定了一波又一波,不断送给她过目,她连拒绝的理由,都已想得殚精竭虑,江郎才尽。
    她过得真叫焦头烂额。
    要逃脱这境遇,只有一个办法——帮沐梓晟恢复神智。
    怎么帮沐梓晟恢复神智?
    去药王谷!
    秦宇诺拿定主意,坐完月子,就将沐梓晟拖去药王谷。
    再过几日,小??的满月宴如期而至。虽只是家宴,因是为沐梓晟最喜爱的儿子而办,由沐梓晟亲自督促,也是金杯玉盏,奢荣非凡。到得未时,斜阳渐敛,宫中飞红走翠,灯火如繁星,皇亲国戚渐次到达,恭贺声不绝于耳。
    甬道中,马车声由远及近,在静夜之中,显出几分压抑。
    马车上,秦若凝静静依在沐论思身边,温婉如一株幽兰。
    扭头,看沐论思眉心微蹙,秦若凝温柔地握住沐论思的右手,问:“论思,可是身子不舒服?”
    沐论思轻轻一反手,握住秦若凝纤长温软的手,摇头,温言道:“我没事。”
    说完,却又沉默。
    秦若凝睫毛微扑,在笑靥上抖开阴影,小声劝慰:“论思,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好,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沐论思伸手抚抚她的刘海,眸中透出赞赏,却仍旧带几分忐忑:“凝,你说父皇真的还会信我?”
    秦若凝巧笑倩兮:“论思,以父皇现在的心智,稍微引导,别说是你作为亲生子,就算是仇人说的话,他也会一股脑儿听信的。”
    沐论思浅浅点头,突然又叹气:“欺骗父皇,我这还是生平首次。”
    秦若凝眸中秋水微荡,漾开却全是深冬湖波的寒意,声音压得更低:“论思,我知道你心思纯良,但陛下现在为妖女所惑,胤王为了一己私欲,与妖女里应外合。你若再不阻止,终有酿成大祸的一日。”
    沐论思低垂眼帘,将情绪掩在深处。蓦地,一抬眼,紧声问:“凝,你确定没看错,那清源阁的鸿大夫,是从前南淮的端王妃?不是说,端王妃被歹人谋害,暴尸山野?”
    秦若凝的温婉笑容,终于转化成冷笑:“怎么错得了?我就不信,天下真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那会儿端王妃确实被宣布,暴尸荒野。但据说那尸体被折腾得面目全非,只大致有个端王妃得形态。其中藏了什么蹊跷,真不好说。论思,你若不信,就找个南淮王室宗亲,过来辨认一遍。我绝不会看错!”
    秦若凝一边说,一边倾听内心深处的阴风呼啸。
    曾经的端王妃,潇云诺。她的堂妹,秦宇诺。
    搞了半天,是她的老熟人。那个小贱人,她命中注定的冤家!
    世界真是小,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若凝抬眼看向沐论思,重变得柔情似水:“论思,南淮王室的余孽作乱,你能坐视不理?”
    家宴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秦宇诺坐在沐梓晟身边,接受皇亲贵族的溢美之词,也接受沐梓晟无微不至的关照。
    但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
    不难分析,不安的来源,就是坐在右边上座的,沐论思身边的倾城女子。
    她和秦若凝,算是相互撕破了脸皮,谁也不再有伪装。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以秦若凝的阴险狠毒,必定有无数阴谋潜藏在那盈盈笑语之下。
    且兵来将挡吧。她就不信,如今沐梓晟对她言听计从,秦若凝真能翻天。
    身边的沐梓晟,已开始不支。
    沐梓晟高兴,一干人也跟着高兴,又是家宴,自然少很多规矩,酒过三巡,便有无数人鱼贯来往,带着恭贺喜庆之语,将沐梓晟灌得满面红光。
    沐梓晟真的高兴,被灌倒是正常的。若所有人都毕恭毕敬,事后反而会无趣。
    秦宇诺在一派热闹氛围中,心情也开阔起来。
    自得知了大鸭的死讯之后,她还是首次如此开怀。
    看着为小??高兴得人事不知的沐梓晟,秦宇诺忍不住感慨,沐梓晟其实是个好男人。若自己早生几年,在大鸭之前遇上沐梓晟,那么现在的自己,该有多幸福啊。
    不知为何,这么想着时,脑中突然窜出一个极其、极其古怪的问题——若自己那早逝的娘亲,能有幸遇到沐梓晟,嫁给沐梓晟,那现在的自己,该有多幸福啊。
    自己这是喝多了?瞎想什么呢?
    沐论思正在敬酒,沐梓晟看似已完全神思飘忽。
    秦宇诺刚想劝几句,就听沐论思朗声说:“父皇,儿臣为小皇弟准备的礼物,父皇还没看过一眼。看来儿臣准备得不周,不入父皇的眼咯?”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几个皇子公主跟着喊起来,纷纷表示准备了礼物,然而沐梓晟却没心思看了。连沐嘉钰也在其中。
    娇嗔不拘之态,可以看出,沐梓晟平日绝对是个慈父。
    沐梓晟呵呵笑着,撑着斗大的头,挥手爽快地让大家呈礼物,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都有赏,重重有赏!”
    其实规整的礼物,在家宴之前,早已被慎重送往沐梓晟的寝殿,此时大家准备的,都是别出心裁的小礼物,尽显闺门之欢的。
    礼物依次被呈上,沐论思的一只木雕小鹰,矫健飞扬,栩栩如生,按动腹下机关,竟能凌空飞翔数圈。恰逢此时,小??睡足了觉,被沐梓晟召唤抱出来。就见小??盯着那飞翔的小鹰,目不转睛,大眼睛里光彩闪烁。周围人拍手叫好,沐梓晟更是龙心大悦,指着沐论思哈哈大笑:“聪明的小子,哈哈,不错,不错,重重有赏!”
    其他人准备的礼物,亦是别出心裁,各有千秋,看得秦宇诺眼花缭乱,一时想不通,这些皇家子弟,平日都在琢磨些什么新巧事物。
    轮到沐嘉钰时,准备的是一只长命锁。材质做工虽无可挑剔,堪称绝品,但在众多灵巧可爱而富有创意的礼物中,真显得有些平庸,甚至迂腐。这于平日最善风雅的玲珑公子沐嘉钰来说,可谓发挥失常。
    然而,秦宇诺却在心里为沐嘉钰称好。
    沐嘉钰近一个月来,受沐梓晟重用,手握重权,风头无二,因此在其余事物上,能收敛则收敛,以免徒惹是非。沐嘉钰是个懂得分寸的人。
    沐梓晟也不嫌弃,径直将长命锁挂到小??脖子上。
    片刻,欢闹的人群,突听到一声哭喊。
    眨眼间,那哭喊变得惊天动地。
    小??突然在沐梓晟手中,哭得鼻子眼睛扭成一团。
    沐梓晟的醉意,顷刻被吓到九霄云外。
    秦宇诺也被吓了一跳。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都围了上来。
    沐梓晟自心智失常后,才智谋略与从前,不可同年而语,基本只能算个大小孩,此时突遇变故,变得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儿地晃小??,惊叫不停:“小??,小??,你怎么了?你哭什么?你快说,哪里不舒服?”
    秦宇诺哭笑不得,伸手抱过小??。再给沐梓晟晃,没事也晃出事来了。
    秦宇诺尽力保持冷静,仔细观察小??,眉心一闪,就见小??的衣领下,透出的脖颈,竟然遍布红疹。
    与此同时,身边的沐论思已叫起来:“哎呀,小皇弟这莫不是,触了不该触的东西?”
    秦宇诺急速扫一眼小??,有什么不该触的东西呢?一身衣物都是一早就穿着的,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
    衣服肯定没什么异常。
    那又能接触什么呢?
    秦宇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长命锁上。
    此时唯一新接触的东西,就是沐嘉钰送的长命锁。
    秦宇诺刚注意到这个,沐梓晟已重将小??抱过去,伸手摘下长命锁,一边对侍从命令:“传太医!赶快传太医!”
    太医以最快速度赶到,将小??检查一遍,很快得出结论,确是碰了致敏物,引发湿疹,才痒得难受。
    沐嘉钰的脸色,已有些阴沉。
    沐梓晟的脸色更阴沉,一边命人救治小??,一边将长命锁递给一名太医,吩咐:“仔细检查,有何异常?”
    太医研究一遍,眉宇间便有了开悟之色,随之躬身相告:“禀陛下,这长命锁中,沾了雪栗花粉。雪栗花产自极北冰寒之地,是上好的清热解毒之物。其花粉气味清淡,不易察觉,成年人沾上通常无大碍,却最能使婴孩过敏。”
    沐梓晟神色一变,沐嘉钰已跪地。
    秦宇诺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一抓沐梓晟的胳膊,低声劝解:“这事蹊跷。若真是胤王殿下所为,可不是故意给自己寻麻烦?”
    沐梓晟眉心紧皱,不说话。
    沐论思却以沉声开口:“七皇弟,你莫不是看小皇弟受父皇疼爱,心里不舒畅,故意使坏?最近父皇对你委以重任,让你狭隘起来,见不得别人好?”
    沐论思说话,已彻底学会沐嘉钰先前的风格,完完全全的泼妇骂街,毫不修饰。
    在现今的沐梓晟面前,也就泼妇骂街最管用。
    秦宇诺刚想辩解,沐梓晟已对着沐嘉钰,重重一挥手,低声呵斥道:“老七,你给我回去面壁思过去。我不喊你出来,你就不许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