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落

    
    这一天对伊丽娟来说，是既惊险又快乐的一天；但对乌家来说，无疑是最痛苦最漫长的一天。乌局长惊悉乌鹏殒命麻石坡的噩耗以后，带了几个随从火速赶到慈门市公安局。乌局长在几个警察的陪同下，来到法医停尸房，见乌鹏的尸首孤零零地躺在一张铁床上。乌鹏尸首上面盖了一条白被单，被单头盖到脚，洁白的被单上血迹斑斑，显然是乌鹏流淌的血液。
    乌局长不忍看儿子的惨状，然父子情深呀，乌局长踌躇了一会还是揭开被单，见乌鹏轧得简直不成人形了。乌局长惨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往后便倒，幸亏随从们早有防备，连忙扶住了。随从们架着乌局长离了停尸房，来到公安局的休息室，又扶着乌局长坐到沙发上了，然后为乌局长拍背摩挲，好不容易才让乌局长回转过来了。
    乌局长好后悔呀，恨不得马上抹了自己的脖子，因为乌鹏今天这个结局，是他已经预见到了的。乌局长后悔没有采取果断措施，严令乌鹏那天晚上就离开学校，这样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了。“这丫头是鹏儿的劫难，没想到我一语成谶一语成谶了呀！”乌局长悲愤地想着。乌局长醒来之后首先想的是要报仇，报杀子灭门的血海深仇。
    由于乌家父子都是慈门当地的风云人物，慈门市公安局高度重视，特意指派主管刑侦工作的康副局长，来接待前来询问案情的乌局长。两位局长在休息室里一见面，康副局长就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乌局长的手，握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的语调说：“乌局长呀！我完全理解您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们也很悲痛，但即便这样我们还是要劝您，全您节哀顺便保重身体呀！”
    乌局长听了老泪纵横，也握紧康副局长的手说：“谢谢你们的理解！谢谢！”但又话锋一转说：“可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还没有绳之以法，我没法平静啊！”
    康副局长听了没有吭声，而是亲自倒了一杯凉茶递到乌局长手里，等乌局长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走过去坐到乌局长对面的沙发上了。康副局长见乌局长的情绪平和一些了，就很小心地对他说：“乌局长，我跟您解释一下，那趟火车的火车司机看到了这起事故的全过程。据这个火车司机说，事发之前乌科长在铁路路基旁边的防护墙上行走，他一不小心踩到松动的石块上了，终于酿成悲剧。当时事故现场附近没有行人，这点我们反复问过火车司机了。因而这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我们还不能抓您口里说的凶手。请您见谅啊！”
    乌局长听了冷笑了一声说：“是吗！既然这样，你们干嘛跑到商贸学校抓人呢？那个叫林雨轩的野小子不是凶手吗？”康副局长听了连忙说：“是的，我们抓了林雨轩，这表明我们公安机关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决心。但经过我们审讯，林雨轩既没有谋害乌科长的动机，也没有作案的时间。事发之时林雨轩和一个自称是他的女朋友的年轻姑娘在一起背历史课本，地点就在商贸学校女生宿舍后面的树林子里，我们还专门实地调查过了的。”
    乌局长听了急问：“那个自称是他女朋友的姑娘是不是叫伊丽娟？他们的人呢？我想会会他们！可以吗？”乌局长说完两眼紧盯着康副局长。
    康副局长忙说：“那姑娘是叫伊丽娟。我听范大队长他们说，这姑娘长得比天仙还美丽，乌局长您也认识她？至于那个姓林的年轻人，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前放了。”
    乌局长听了，心头的怒火直冲头顶，竟忘了最起码的礼仪。只听“啪”的一声，乌局长猛一拍茶几，突然站起来说：“你们竟然相信她说的话！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可能早就混到一起了，你们应该连伊丽娟一起抓一起抓！她肯定作伪证了，你们赶快把他们抓回来！”
    康副局长听了暗皱眉头，心想公安局又不是你家开的，你想抓谁就抓谁？康副局长心头虽然不爽，但还是很客气地说：“乌局长，您消消气！既然他俩早就混在一起了，那他们谈他们的恋爱好了，与乌科长何干呢？再说经过我们调查，那个叫林雨轩的年轻人，虽然和乌科长闹过纠纷，但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犯不着冒险杀人呀。乌局长您想一想可是这个理？”
    乌局长听了怒吼道：“我和你讲不清楚，我找你们的郑局长去，我看这偌大的公安局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乌局长说完气冲冲地走出去了。乌局长一口气爬上三楼，很快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了，乌局长走到门口再往里面一瞧，见郑局长在里面办公。乌局长也不说话，径直闯进局长办公室，一屁股坐到郑局长旁边的沙发上了。
    郑局长见了连忙走过来了，轻轻拍了一下乌局长，很痛心地说：“老乌，我都听说了，乌鹏惨遭不幸，我也很痛心呀。刚才杜书记打电话来了，委托我劝劝你，劝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杜书记说你的健康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也是组织上非常关心的事情，因为你肩负整个商贸系统改革发展的重担。任重而道远啊！老乌。”
    乌局长听了冷笑道：“郑局长我乌天佑谢谢你了！也谢谢杜书记！不过此刻坐在你郑局长面前的不是什么局长，而是一个小民百姓，一个遭受不公的小民百姓。我乌天佑跑到你郑局长这儿拦轿喊冤来了！”乌局长说完眼泪又落下来了。
    郑局长听了满脸通红，连忙陪着小心说：“乌局长看你说的，我竟没有话说了。这个小康太不懂事了，待会儿我狠狠地批他一顿。”郑局长和乌局长的私交不错，郑局长虽然贵为慈门市委常委慈门政法委书记兼慈门市公安局局长，但也有很多为难的事情。比如那些侄男侄女和七大姑八大姨找上门来了，总不能都往公安局塞吧？得找兄弟局想办法安置。在这方面乌局长就没有少帮他。
    郑局长说完见乌局长的脸色平和了一些，就倒了一杯纯净水递到乌局长手里，然后走到乌局长身边坐下来了。郑局长用很小的声音对乌局长说：“老乌，有一件事情我只对你说，其实我们并没有放弃对那个叫林雨轩的年轻人的调查，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今后我们只要发现他和乌鹏的死有关，就立刻逮捕，为乌鹏讨还公道。老乌你就放心吧！”
    乌局长听了紧紧握住郑局长的手，握了好一会儿才说：“大恩我就不言谢了，我相信公安局！相信郑局长！”郑局长听了点了点头，起身回到局长的位子上了。郑局长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抽屉里面取出几张小纸片，又走过来坐到乌局长身边了。郑局长展开小纸片看了一眼，把其中的一张递给乌局长，等乌局长看完了才开口说：“这个手机号码是乌鹏常用的，事发当时这个号码处于关闭状态，他当时在用这个号码。”郑局长说完又递了一张小纸片给乌局长。
    乌局长又接过来一看，见这个号码很陌生，乌鹏从来没有用这个号码给家里打电话。“像鹏儿那样的成功人士有几个手机号码并不奇怪呀，不过鹏儿为何要关闭那个常用号码呢，他当时在担心什么？”乌局长不禁在脑子里想。乌局长正想着的时候又听郑局长跟他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乌鹏这个手机号码是前天才办理的，事发之前根本没有用过。你家乌鹏可能是委托手下办理的，办理人赵中军，经我们调查这是一个化名。”
    乌局长听了一愣，不知郑局长为何要对他说这些话，心里感到不安了。“老郑你就别卖关子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乌局长心一横对郑局长说。
    郑局长暂时没有开口，又把第三张小纸片递给乌局长。乌局长接过来一看，小纸片上还是一个手机号码。“乌局长，你见过这个手机号码吗？”郑局长问。乌局长见这个号码也很陌生，就摇了摇头，然后很疑惑地盯着郑局长。
    郑局长凑过来指着小纸片说：“这个号码是一年前在外地办理的，用的是化名，这个号码的主人钻了我们电讯部门还没有实行实名制的空子啊。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号码自办理以来，只在今天上午十点过五分和乌鹏通了一次电话，是唯一的一次。这次通话是乌鹏主动拨打的，之后乌鹏就出事了。在这之前这个号码和乌鹏新办理的手机号码一样，从来没有使用过。后来乌鹏出事以后，我们用乌鹏新办理的手机号码拨通了这个手机，可对方一听我们口音不对，当即挂了机。过后我们再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这个号码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了。”
    乌局长更紧张了，发着颤音问：“老郑，这里面有什么呢？你接着说。”郑局长看了乌局长一眼，面露不忍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有一种人喜欢这么干。”乌局长听了连忙问：“是那种人？”郑局长轻声回答：“杀手！只有杀手喜欢这样。”郑局长接着解释：“每个杀手手里都藏有若干个这样的手机号码，每接一个单子，都选一个号码和雇主联系，一旦交易完毕立刻丢弃，从来不重复使用和交叉使用，主要是为了保密。”
    乌局长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老郑说到要害处了。“鹏儿糊涂啊，你居然雇请杀手杀那个野小子，结果陪了夫人又折兵啦。”乌局长在心里默想。乌局长已经坐不下去了，可刚站起来又跌到沙发上了，额头上冷汗淋漓。郑局长见乌局长的气色很差，连忙问：“老乌你怎么啦？要不要上医院？要不然我马上给张院长打电话。”
    乌局长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坐一会就会好的，老郑你不必费心了。”乌局长心想你老郑和那个姓康的是一路货色，跟我说这些表面上是关心我，其实是要堵我的嘴，可鹏儿做得太愚蠢了，已被别人抓了把柄，我现在还能怎么样呢？这都是伊丽娟害的。”乌局长又想到伊丽娟了，心头那团火又剧烈地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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