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澜挥退了侍奉的丫鬟,放下绣绷拉着云锦坐下,略显沙哑的声音满含愧疚道:“我父亲读了一辈子的书,只晓得将那忠、孝二字顶在头上,今日在朝堂上我父亲缄口不言,我代他向萧家赔罪。”
云锦垂眸,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明白,沈大人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视线又落在那抹鲜红的红痕上,心里划过一丝不忍:“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性命攸关,岂能儿戏,你若是真有什么好歹,我萧家怎么对得住你!”云锦一阵哽咽。
沈文澜摇了摇头,柔和的笑了笑:“我都安排好了,怎会出事?我父亲因循守旧了大半辈子,有些时候做事未免畏首畏尾,今日我做这上吊的戏码无非是想激一激他,即便我父亲不愿出头,还有祖父不是?既然你大哥重情重义,我沈文澜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云锦闻言心头颇为震撼,赞叹果真没将大嫂看错,眼珠暗暗一转:“既然你已经做了这戏,就做足些,总不能让你白白遭了这份罪!”
沈文澜眼眸一亮:“你有什么好法子?”
云锦神神秘秘一笑,捏了捏沈文澜的手,故作高深道:“你如今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好生养着身子,后面的事便交给我。”
沈文澜了然:“那我就安心养着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锦才起身去了前厅,待云锦出了院子,沈文澜思忖片刻,便招来贴身丫鬟绘叶问道:“祖父那边可有动静?”
绘叶生的精致,做事也机敏,是从小跟着沈文澜的,很得信任,自然知晓自家姑娘是故意做了一出自尽的戏码给老爷看,她摇了摇头如实道:“老爷封锁了这方消息,此时也没人敢去打扰老太爷的清静,老太爷那边,应当还不知情!”
沈文澜闻言拧了拧眉:“萧姑娘为何会得到消息?”
“这……”绘叶垂了垂眼,犹豫道:“方才听门房说,萧姑娘是坐玹王的马车来的。”
“什么?”沈文澜大惊,从未曾听说玹王与哪家女子走得近,唯一近些的便是皇长公主之女舞阳郡主,那也是带着皇亲的,如今……想到萧云锦那绝艳的小脸,即便带着几分幼女的稚嫩,却不难看出那倾城之姿,若是她日后嫁入萧府,有了位做玹王妃的小姑子……
沈文澜思虑片刻,低声道:“去将消息透露给祖父那边知晓!”
看着绘叶应声退下,沈文澜叹了口气,她是家里的嫡长女,从小深得祖父喜爱,与萧家的这门亲事也是祖父首肯的。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自己看中的婚事自然要维护的,只是如今要借着祖父对她的疼爱扫清障碍,只希望祖父不要怪她才好。
这厢云锦跟着引路丫鬟到了前厅,听闻沈大人和玹王还在喝茶,便在回廊下等着,庭院里一株白玉兰开得正盛,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开出大轮的白色花朵,青白片片,亭亭如素,云锦静静地站在树下,心渐渐定了下来。先前在宫里只顾着着急,没有头绪地乱窜,如今到静下来看清了形式,既然大嫂与大哥一条心,从沈大人处下手不失为最稳妥的办法,再从旁使些手段,制造流言蜚语逼迫皇上收回成命。云锦想得入神,未曾注意到容诩站在廊下看了她许久。
半晌,沈大人出了前厅瞧见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踌躇着,一管事却急冲冲跑进来,嚷嚷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沈大人拧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玹王,不悦道:“嚷嚷什么!没个规矩!”
那管事见沈大人发火,缩了缩脖子,走到沈大人身边低声道:“大小姐的消息不知道为何传到老太爷耳朵里去了,老太爷气极了,正嚷嚷着要进宫面圣,找皇上讨个说法呢!”
“什么!老太爷如今在何处?”沈大人顿时瞪大了眼,沈老爷子是个执拗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又十分护短,因此他才瞒着今日发生的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告诉了老爷子!
管事焦急道:“恐怕这时已出了寿康堂了!”
庭院里静得很,云锦又站得不远,那管事与沈大人说的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暗道正是时候,上前道:“沈大人,恕云锦多嘴,您今日在朝堂之上缄口不言,一则是为沈姐姐的名声着想,二则是为明泽保身,云锦可以理解。但沈大人是否想过,沈姐姐今日上吊之事终究瞒不住的,若是传出去,不仅对沈姐姐名声有损,外人更是会认为沈大人无情凉薄,日后沈姐姐的亲事难免更加艰难。府上的二小姐三小姐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只怕是也有影响吧!”
沈大人闻言身躯一震,细想云锦的话更是一阵冷汗,云锦见沈大人有些触动,继续道:“经此一事想必沈大人也明了我大哥的情义,明了我萧家的态度,敢问还有什么样的亲事比嫁给我大哥更好呢?”
容诩闻言勾了勾唇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云锦,云锦面上一红,轻咳一声继续道:“老太爷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为后人奔波劳累,若是沈大人能代老太爷进宫面圣,云锦自有办法让皇上松口。即便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世人只会赞叹沈府重情重义,皇上也能理解沈大人的爱女之心。”
沈大人听此一席话颇有醍醐灌顶的意味,他感叹一声:“沈某枉活了数十载,竟无萧小姐看得透彻,沈某这就进宫面圣!”
见沈大人要处理府内的事,两人便告辞离开了。甫一出沈府,云锦倏然拉住容诩的衣袖:“能否再帮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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