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红牌第一次挂上百花争艳图的时候,庆丽楼都会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歌舞彻夜不息,仿佛庆祝一个节日般。
而当有红牌谢客下图的时候,庆丽楼也会郑重相待,以鲜花代替灯笼,以笙箫代替管弦,在清晨宁静庄重的氛围中打开大门,仿佛嫁女儿一般,把赎身从良的姑娘由正门送出去。
寓意走过长夜,迎来黎明和幸福。
很少有姑娘能在最美的年纪里从庆丽楼正门跨出去,前楼后院所有的人都涌到大堂围观一身素衣的柔然。
庆丽楼作不得娘家,李家已经另外为柔然安排好了花轿出阁的地方。柔然一身素衣,布带绾发,不施粉黛,显示从此割断红尘风月,从良成家。
“真好啊,从此就是有枝可依的良家夫人了。”
“良家夫人又如何?吃穿用度说不定还比不上咱们庆丽楼红牌呢。我要是柔然,眼光定会再放远些,李家虽然清贵,到底不如大富大贵之家。”
“柔然可是正方嫡妻,可入宗庙受后人供奉的。”
“你们别争了,”墨莲叹了一口气,说道:“看看李相公望着柔然的样子,再瞧瞧柔然的眼神,还不够吗?”
大家的眼神集中到大堂中央那对低着头却偷偷关注对方的新人身上。
羞怯,欢喜,承诺,痴迷。
所有的议论腹诽为之一空。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不劳看客费其心,此间已是局外人。
远在人群之外,蕊姬遥望的眼神变幻无常。一时嫉恨,一时迷离,一时源自内心的欢喜,一时由感而发的悲意。
在摔碎了博物架上所有可以摔碎的东西以后,她把上面唯一剩下的东西拿上,还是下来观礼了。
聆听了丽娘的教诲,接受了同伴闺蜜的祝福,柔然踌躇着望向人群,似乎在等什么人。
良雀提醒道:“姑娘,柔然姑娘要走了。”
蕊姬终于还是收回了眼神,也收回了脚步,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良雀,一瞬间仿佛抽离了所有力气,神情飘渺,说道:“替我送过去,就说……一路平安,永不相见。”
蕊姬说完就离开了大堂,她走到了二楼,从回廊上往下看。
良雀把话和东西带到后行礼退下,柔然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许久,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最后一次与蕊姬的眼神相遇。
柔然突然高高举起手里厚厚的书本摇了摇,破涕为笑。周围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
“好像是本戏折子。”
“居然有这么厚的戏本子!”
是柔然最喜欢的一本戏。
蕊姬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很慢很慢地,往楼上走。
柔然主动上前牵住了李相公的手,把害羞的读书人弄了个大红脸,在一片偷笑声中,李相公偷偷握紧了柔然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迎着清晨的阳光迈过门槛,走进了熙攘人间。
“姝娴,你留下。”
“是。”姝娴依言走到丽娘面前。
“随我来。”丽娘站起来,带着姝娴往花厅走。
绣丽看完热闹本想跟着其他人一起退下,闻言微怔,心头一跳,偷偷跟了上去。
丽娘让姝娴坐下,把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温言说道:“出道一月以来你做得很好,名声传得又远又响,我很满意。”
“这是姝娴应该做的,我绝不辜负楼里的精心栽培,定会在花盛节上为庆丽楼赢得应有的尊荣。”
“你很聪明,这是我一直欣赏你的原因,”丽娘满意地点点头,凤眼一挑,说道:“你既然如此聪明,就该知道以你现在的声势,夺得花魁并不比原来的柔然更有把握,远远不如曾经的蕊姬和云翎姬。”
姝娴心头一震,面上仍是恭敬恳切,说道:“请丽娘不吝赐教。”
“一个倌人名声传得最远的机会只有两次,一次你已经做得近乎完美,还有一次机会摆在你眼前,这也是花盛节之前最后一搏,你若把握好了,百里流芳宴上的鲜花自然都是投向你的。”
姝娴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摇头,丽娘在她把话说出来之前,轻飘飘地仿佛在给予姝娴恩赐一般说道:“三日后,便是你开苞的竞价之夜。”
“不,不行……”姝娴本能地拒绝,眼神都是空洞的。
丽娘突然厉喝道:“这不是选择!”
丽娘挑起姝娴的下巴,欣赏着这张美丽无暇的精致小脸,就像两年前她第一眼就看穿了姝娴的伎俩,这一次,她依旧把姝娴看得清澈见底,分毫毕现。
“我告诫过你,做妓子的心里能装的东西很少,你若还是奢望藏起些什么,我便把你的心给挖得干干净净!”
丽娘拍拍衣袖站了起来,温柔地给姝娴掖了掖鬓角,把她略微散乱的头发捋顺,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放心,你的身价一定会创造柔兰山林的记录。”
说完丽娘捂着嘴角真切地笑了起来,眼底却是毫不留情的冰冷和嘲弄?
营造声势是其一,能趁热打铁夺得柔兰花魁自然是最好。其二,若有意外错失冠冕,按规矩登上百里流芳宴以后丽娘就不能拒绝有客人为姝娴赎身,与其让姝娴有可能被以红牌的价格一次性买断,倒不如先卖个初夜的价钱。被姝娴迷得神魂颠倒愿意高价接手的贵人众多,这样一来丽娘无论如何都能拿到两份银票,何乐而不为。
丽娘对姝娴甚至没有对待柔然的一丝怜悯,更不要说对绣丽的放纵。
说到底,姝娴只是丽娘手中纯粹的商品,唯一的价值就是买个好价钱,最好能多卖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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