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低吟一声,用尽力气抱紧了他,柔声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哪儿都不去。”
项中胤露出微笑,看着她依依不舍的神情,硬下心肠转身离去。他乘着小舟,不一会工夫就来到一艘画舫旁。
项中胤瞧了一眼,画舫除了外观漆得华丽,连灯光也没点几盏,黯然失色。项中胤暗忖应该是不想惹人起疑,才故布疑阵弄成这样,好教人没发觉。
项中胤和段飞一上船,忽闻叱喝声,火把陡然间燃起,将他们照亮起来。孙牧负手而立,待在二楼阳台俯视而下,冷笑道:“瓮中捉鳖,不过如此。”
段飞转过头来,朝着项中胤看了一眼,调侃道:“看来你被人出卖了。”
项中胤耸了耸胳膊,苦笑道:“你错了,我早料到如此。那南宫雁城府极深,怎会这样轻易把赌注押在我身上。他看起来像赌徒,一个赌徒不会孤注一掷,那样太危险了。我猜他定是两边都讨好,若我杀了他,合约就不算数,若他杀了我,他可向上官枭邀功。”
段飞露出恍然之色,沉声道:“好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孙牧由上至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后,眼神忽地射出冰冷的寒芒,微怒道:“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何你总要阻挠我?”
项中胤神情自若,处变不惊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难道你没听过吗?实话说,我没这么见义勇为去阻止别人炼五行尸,可你竟连自己亲妹也下手,简直丧尽天良。”
孙牧目射奇光,沉吟半晌,大笑起来道:“原来是这样,你对玉儿抱有好感,所以才不顾一切阻止我是吗?真是可笑,枉你身为尸仙,单凭这个身分行走江湖,哪里不是大把美女拥入怀中,何差玉儿一人。”
项中胤虽对他贬低孙玉儿感到气愤,但高手过招,分心即是危险。他压抑情绪,淡然道:“闲话少说了,你今晚只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死在这里。”
孙牧双手一挥,宽袍甩出,冷喝道:“好,我就看今晚是你死还是我亡。”语毕,底下众人蜂拥而至,宛如数道巨浪,一波又一波扑上来。
段飞默不作声,抽出银枪摆出架势,霎那间,前排五人尽数被击倒在地。不同于滕鹏,这些人均是孙目顾来的死士,丝毫不畏惧死亡。段飞露出微笑,彷彿享受以寡敌众,他使出浑身解数,奋力一战。
孙牧也没闲下来,他施展符咒,甲板被撞破数个窟窿,一群殭尸蓦地窜了出来。随便一数也有十多个,可见孙牧本身实力也不差。
项中胤为求速战速决,把心一横,径自叫出了水灵。水灵仰起俏脸,先给他一口甜吻,这才欣然转身应对殭尸。项中胤对她在这紧要关头仍调皮,既好气又好笑。水灵抽出软剑,咻咻几声,两个殭尸瞬间人头落地。
孙牧颈背汗毛直竖,一股骇然之感油然而生。殭尸和死士双管齐下,本应万夫莫敌,可是段飞和水灵进退攻守,默契搭配极佳,项中胤甚至不用做事,也没人能接近他半尺。
孙牧冷喝一声,暗门倏然大开来,竟从船舱翻出二十人。众人滚向前方,双手执出飞刀,刀上涂有剧毒,轻沾便足以致命。
飞刀唰唰掠过项中胤耳旁,他也是飞刀好手,早已对暗器生起戒心。众人见没有得手,纷纷往船下跃去,来无影去无踪,一溜烟就消失不见。
项中胤明白他们绝不轻易罢手,吩咐水灵下水找人。水灵乃水尸炼成,水下作战犹如蛟龙斗鲤鱼般轻松自如。不出片刻,水下一阵骚动,立时血染江面。
孙牧眼见水灵被支开,命殭尸全体扑向项中胤,自身则施咒,以符纸化为气劲朝他上中两路齐射。项中胤登时跃后数尺,仰向后方,噗通地坠入水中。
孙牧讶然之余,水下忽地弹出数柄飞刀,不偏不倚刺入殭尸咽喉。飞刀后方捆着符纸,孙牧惊觉大势不妙,可为时已晚。飞刀倏地炸了开来,强大气劲溅射一旁,众多殭尸也惨遭池鱼之殃被炸得皮开肉绽。
孙牧控制的殭尸均是荫尸,并不会感到疼痛,但断肢残首,动起来看似诡谲又滑稽。项中胤抛出钩索,如鱼跃龙门般跳出来,他抓住围栏,一个旋身回到甲板上。
与此同时,死士也被段飞清得差不多,全数倒下。孙牧大感惊诧,不顾一切往后奔跑,他跳至一艘小舟,命船夫赶紧离开。
项中胤不慌不忙举起手来,一个弹指,水下一道黑影疾游而去。孙牧尚未定过神来,水灵从小舟旁窜出来,一柄软剑旋手而出,噗哧一声,将他颈子瞬间卷断,血如泉涌。
孙牧的人头滚落一旁,船夫吓得跌坐在地,水灵瞪了他一眼,软剑轻滑而至。船夫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浓稠的血水从他脖子上渗下,两眼一翻,应声死亡。项中胤虽略有微词,但他也知道水灵是出自一片好意,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船上确认无活人之后,项中胤步入船舱,一股刺呛味道扑鼻而来。项中胤暼向一旁,散发气味的是一盏香炉,之所以这样做,无疑是为了掩饰尸臭味。
项中胤抬头一瞧,船舱四处摆放大瓮和白瓷缸,里头不是动物内脏就是血液。若换作常人见到这残忍景象,那还不胃部绞痛,头晕干呕。
本身也是尸术士的项中胤,自是没这么脆弱,但也叹了一口气。倏忽间,水灵蹲下身来拍了拍地板,解释道:“这里有暗门。”
段飞不等项中胤回答,在船舱内游走找寻开关。过不多时,果然发现机关卡榫,扭开之后下方又是一个密室。三人进入之后,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说话。
原来在这密室之中,摆放大量的人尸,有得保存良好,有得用来养蛊弄蛆,搞得尸体残破不堪又发出浓浓恶臭味。项中胤问道:“有用来作五行尸的内脏吗?”
三人梭巡一会,完全没有任何发现。水灵皱眉道:“看来上官枭定将内脏收起来,这里的尸体不过是炼尸的基本材料,就算没了也可轻易再找。”
项中胤叹道:“这老狐狸果然没这么笨,不会轻易相信孙牧。”
搜寻无果之后,众人返回甲板。项中胤早已在船舱内安置符咒,三人下了小舟,划了约莫数十尺之后,项中胤唸起咒文,画舫倏地从里到外烧了起来,火势凶猛,不一会就将画舫的半截船身烧成焦黑。
项中胤望着江水上的火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项中胤乘着小舟,返回从南官雁手中借来的双桅帆船。秀娘见到他平安归来,喜出望外,不顾旁人眼光一把抱住他。项中胤低下头来,轻吻她一口,百般安慰之后,让她去备消夜。
项中胤来到卧室,罗剎女躺在床上,气色回缓许多,脸上也不再渗大汗。他看到一旁水盆有清洗用的痕迹,猜想是秀娘替她擦了身子,顺便换了药膏。
项中胤刚坐在床沿,便听闻罗剎女呢喃几声,似乎是在发梦。正当他不以为意之际,罗剎女忽然睁开美目,整个人弹了起来,坐定身子,面色惨白。
项中胤讶然之余,罗剎女转头一暼,宛若溺水漂木般死死抓住他衣襟不放。项中胤登时也环抱住她,轻抚她的背,问道:“做了恶梦?”
罗剎女云鬓慵疏,低垂眼帘,略带哀伤的口吻道:“是我师父和师母。”
项中胤怔了半晌,纳闷道:“原来你还有师父。”
罗剎女别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双目一红,垂首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替朋友报仇,而是为了师父和师母一家人。自幼师父收留了我,才让我不必流连在外,终日乞讨。当日他们遭奸人所害,我心痛疾首,若非狠下心来报仇,甚至想与他们共赴黄泉。”
项中胤睁大双目,瞧了半晌,不解道:“为何你一开始不明说呢?”不管是为父报仇又或是为师父报仇,天经地义,为何罗剎女要隐瞒此事,这点让他很是困惑。
罗剎女娇躯轻颤,凄然一笑道:“你若知道我师父是谁,就会明白我为何我从不提起,也为何不牺牲色相找其他人替我报仇。”
项中胤移过去搂着她香肩,将身上大氅披在她身上,柔声道:“你没有说,我如何知道?”或许是项中胤语气诚恳,又或是想找人诉苦,罗剎女尚未说话,应声扑在他怀中,泪水瞬间有如泉涌般倾泻而下,将他的衣襟打湿大片。
项中胤本想顺势拥抱她,罗剎女却忽地回过神来,仰后寸许拭去泪水。隔了半晌,她才又恢复言语能力,徐徐道:“我的师父是东崖子,这样你明白了吗?”
项中胤闻言当场一怔,眼神透出复杂之色。事实上他这般反应,也是人之常理,因为这东崖子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作恶多端。这样的人,不仅和罗剎女有所关连,甚至是她师父,不禁让他感到十分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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