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势已去,ㄚ鬟取出怀里一颗药丸,猛地一吞,面色顿时狰狞,双目瞠大。
坏了,她想自尽!水中月身形倏起,猿臂疾伸,可惜为时已晚,ㄚ鬟咽下最后一口气,双手坠地,香消玉殒。
水中月惊诧,暗忖此女不惜牺牲自己,如此忠心耿耿,对方究竟对她有何大恩?倏忽间,他转念一想,或许这名ㄚ鬟自杀,不过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后,等待她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懊悔无用,水中月倏然起身。便在这时,他忽闻后方冷如霜失声大喊,“不许回头!”顷刻间,水中月想起她一丝不挂,连忙别过头去,“我在门口等你。”
“等等!”冷如霜瞿然一惊,面有难色,“我、我现在使不上力。”
“我去唤其他人过来。”
冷如霜惊魂甫定,惴惴不安,抿唇道:“不了,如今我谁也不信。”她面红过耳,犹豫半晌后,赧然道:“你保持这个姿势,缓缓退至我身旁,将毛巾拿给我。”
“好。”水中月答道。
水中月依冷如霜所述,正眼平行面对门口,取下毛巾往后方递给她。冷如霜费了不少力气从木桶里走出来,伸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水渍,旋即裹巾。毛巾不大,仅能遮住身体,白嫩如笋的大腿仍露出一大截。
冷如霜正打算往前走,却因软香散浑身无力,意外踩空,一个踉跄跌向水中月。水中月听闻不对劲,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冷如霜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诧然地看着一双大手隔着毛巾紧贴她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躯。冷如霜心中既赧又窘,板起面孔,“我说了不许回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水中月本想收手,可对方娇躯重心压在他胸膛,玉体摇摇欲坠,突如抽身只怕要摔倒。
冷如霜玉手无力地按在水中月肩上,檀口微张,嗔道:“你还不转过头去,莫非想让我羞愤而死?”水中月经她提醒,蓦地闭目,移过脸庞。冷如霜瞧他乖顺,想起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贞节不保,顿时怒气全消。良久,她柔声道:“扶我过去木柜旁拿衣服,这次你可不许再看了。”
水中月怔了一怔,应声道:“明白。”
冷如霜换上褚红色的齐腰襦裙,薄如蝉翼的雪白披帛缠在手肘,垂悬而下。她斜倚在金丝楠木贵妃榻上,锦榻乃单翘头,尾部上卷,围栏由巧匠刻出游龙戏凤浮雕,椅足形似月牙弧曲线。
榻上铺上羊毛软垫,软皮靠枕,冷如霜微侧娇躯,晶莹白皙的足踝,轻踩方形紫檀木脚垫板。她甫出浴房出来,犹若出水芙蓉,身上泛着淡淡槴子花香,头上惬意地挽了个蓬松的堕马髻,俏脸不施脂粉,淡雅梳妆,清新脱俗。
水中月饱餐秀色,一时看得出神,握在手里的凉糕悬在半空,模样滑稽。冷如霜察觉到他灼灼视线,美眸一闪,水中月大感尴尬,心虚地低下头来。
冷如霜轻啜香茗,片晌之后,她将黑釉茶盏放下,秀眸微抬,意味深长地问,“水公子不觉欠冷如霜一个解释吗?”她的语气听来虽平静,眼神锐利无比,似是兴师问罪。她绷起俏脸,玉容渐寒,“你为何会出现在浴房里?”
水中月本想编个谎言,转念一想,说谎容易圆谎难,索性老实交代道:“我注意到那ㄚ鬟行踪可疑,一时没多想便跟上去。”
冷如霜美目深注,薄唇轻抿,“你可看到了甚么?”
水中月心中一凛,大感头疼,他知道冷如霜想问自己是否见到其身之姿,毕竟贞节对女子甚为重要。水中月皱下眉头,唉,是否要骗她呢?虽说善意的谎言,但能瞒过她吗?百思千转后,他颓然一叹,“冷姑娘想听到何种答案?”
冷如霜柳眉深锁,目光紧攫,冷然道:“我仅想知道真相。”
水中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若想知道真相,那便不必问了。”
冷如霜娇躯剧震,眸中闪过森寒的怒意,恶狠狠道:“原来银冠侯老前辈所收义子竟是个梁上君子,为人不齿,真令他老人家感到不值。”
“此事因我而起,与我义父无关,不必牵扯到他。”水中月挺起胸膛。
“怎会无关?”冷如霜板起脸孔,轻叱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银冠侯老前辈是你义父,兼之师父,当然要对你的品性负责。”
水中月为之气结,无名火涌起,倏地起身,低喝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人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却遭冷嘲热讽,未免可笑。”
“此事你不对在先,怎能恼羞成怒?”冷如霜不悦。
“我救了你是我不对,我若不出手救你,我明早便可以离开,犯不着在此处受你晦气。”此话一出,水中月大感不妥,虽说冷如霜有失公允,但他并非毫无过错,当初他早先将ㄚ鬟制住,后续便无他事。水中月微一闭眼,暗自运起水镜诀中的“明镜高悬”,顿时灵台一片清明,得失置之脑后,半晌之后,他一字字地说,“我无意窥见姑娘娇躯,我不否认,我是否道歉?”
“你可知女人的名誉比性命还重要?”冷如霜质问。
水中月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对你来说贞节胜过性命,但对我来说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倘若你要我挖去双眼,亦或以死谢罪,恕我拒绝!”
冷如霜垂下螓首,眼眶泛泪,抿唇道:“为何你不能留给我半分颜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从未想羞辱你。”水中月轻叹一口气,“倘若冷姑娘信得过我,今晚之事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反之,明早我便离去。”
“你确定不会有人知道?”冷如霜怯怯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违此誓,我愿遭受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之刑。”水中月不禁苦笑,此言规范乃君子,但他可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不过,事关重大,即便他不立下毒誓,他也不想毁人清白。
冷如霜默然良久,颔首道,“好,既然你立下誓言,我便相信你。”水中月眼见事有转机,松下一口气,“多谢冷姑娘不计前嫌。”坦白说,他真要负气走人,到时还真不知要如何跟义父交代。更别提他若是一走了之,难保躲在暗处的贼人不会趁虚而入,那便真后悔莫及了。
水中月坐回短榻,正要倒茶之际,冷如霜忽地双手高举合袖,身子微倾,朝他长揖一礼,恭敬道:“冷如霜谢过水公子救命之恩。”
水中月大感愕然,皱眉说,“冷姑娘此举何意?”冷如霜玉容解冻,恬然一笑,解释道:“请恕冷如霜略施心计,方才我仅想知道你是否故意为之,倘若不是,那便为无心之过。水公子救了冷如霜一事,千真万确,当然得好生道谢。”
水中月闻言大喜,欣然地说,“冷姑娘不必多礼,这不过分内之事。”冷如霜抬起美眸,忽地神色一黯,嗫嚅道,“言虽如此,但我终是女人家,男女授受不亲,水公子日后行事务必谨慎。”
水中月心叫厉害,冷如霜先释出善意,旋又叮咛告诫。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点头道,“冷姑娘所言甚是,我谨记在心。”
“多谢水公子体谅。”冷如霜颔首道。水中月呷了口热茶,倏然心念电转,剑眉微蹙,“对了,方才闯入浴房的ㄚ鬟你可知晓来历?”
“舫上ㄚ鬟经由府中挑拣,长期待在船上,三个月换一批。此ㄚ鬟既既有本事混入府中,身分亦能造假,一时半会恐难追查来历。”冷如霜斜瞥过来,幽幽道:“倘若那ㄚ鬟未死,说不定能查出甚么。”
水中月大感尴尬,若非他一时大意,那ㄚ鬟势必没机会服毒。他搔了搔脸颊,心虚地说,“事态紧急,我没想这么多,委实是疏忽了。”冷如霜美眸闪出异采,笔直地凝视着他,露出雪白整齐的皓齿,浅笑地说,“水公子不必介怀,你若未及时出手,只怕遭殃的便是我了。”
水中月想了想,沉声问,“这ㄚ鬟既在此处动手,主使或许在附近,否则不会承诺一夜过后让你归来。”
冷如霜听到水中月提及一夜,立时想到男女情事,不禁俏脸飞霞,面红过耳,赧然道:“莫非水公子猜测出一二了?”
水中月注意到她脸色变化,为免尴尬,他佯作避而不视,“这ㄚ鬟身手不错,心机很深,却十分畏惧这主谋,可见此人势力必然庞大。考量方才所述,此人或许就住在青城县,你可知道青城县里有何人想对你不利,兼之身分不俗,可轻易收买你的ㄚ鬟。”
冷如霜踌躇片晌,轻叹道,“不瞒你说,家父冷夜冬乃金刀卫正四品副指挥使,掌管朝廷重大情报,树敌之多,难以细数。那些被掌握把柄的文武大臣,多为达官显赫,权倾朝野之人,他们若想收买府中ㄚ鬟,只怕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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