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堂七分五

天将雨兮夏犹寒 (41)杀!

    
    远处,一团不足巴掌大的赤中带白的烈火,正源源散发着刺目的火光,持续撕扯着洞内的漆黑,照亮了四下,在附近开辟了一块明亮的区域。靠着这团火儿的照映,夏涅便是走着各式各样的的轨迹,或是蛇行或是直冲,在这开阔的山洞里,不断前进,偶或,遇上障碍物时,还会绕着这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物体,轻轻盈盈,从从容容,走上几遭,悄悄然然,使得貌似一轮半落在水面上的太阳的火团,在四面出没,有时在前,有时在后,不时在左,不时在右,连番变动。
    “沙沙沙”,在夏涅的后头约莫两米处,还有一只乌龟,大步直迈,追着夏涅,不依不饶,闹出了不小的声响。这是一头体泛淡淡黄光的浑身黑乎乎的乌龟,个儿不大,也就一米多高,像一张圆桌,龟壳分上下两层,平贴着身儿,让得头尾足部自由伸出,上层如一座小型山岳,中间厚实,有升有落,没有一丝寻常龟甲上的横平纵直的线条,两头平坦,并且,越是靠近四边,越是纤薄,薄到不输刀口,下层,要比上层小上一号,外观十分朴实,又平又薄,和木板一样。乌龟四足修长有力,四掌宽阔,头儿不长,口部为扁平状,头上还顶着“如风之波比”几个红字。单论体型,这只乌龟别说与同为“精英”的别的乌龟相较,就是和普通的乌龟相比,也不占优势,但是,这样的一个“瘦小”的家伙,却是狗皮膏药那样,牢牢跟住夏涅不放,寸步不离。
    瞧得乌龟穷追不舍,没有放弃的迹象,夏涅一提气儿,足尖一点,便是陡然朝右一拐,又快又猛,兔跃鹘落,来了个近乎九十度的变向,背后,乌龟反应不慢,大头一偏,足儿连摆,一面匆匆忙忙,希图右拐,一面在惯性使然下,又是磨着擦着,前移了几许,然后,在“沙”,夸张的摩擦声中,生生拐出了一个更大的弧度,才是纠正了去向,再度跟上了夏涅,看上去,就像一辆大卡车在玩儿漂移。
    闻得自后方送来的恢复了正常的“咚咚”声,夏涅没有回头,只是关注着前方的情况,然后,在视界中多了一些显得昏昏沉沉,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纱的石头时,就是加快了步子,飞速上前,钻进了其中的狭小的间隙,像林间嬉闹的小鹿一样,绕过各种石块,分外自如,耳边,有风儿横越缝隙所产生的“呜呜”之响,时停时续,还有擂鼓似的轻声,始终不变,循着声儿,抬头瞥去,遂是从石缝中,窥得几米外,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生灵,在与自个儿同步前冲,几乎肩并肩!
    摆正面孔,夏涅继续行进——或是直直闯入一人宽的小路,和粗糙的石面轻轻擦过,留下浅浅的擦痕,或是略略侧身,深入窄小的缝儿中,在散发自石儿的扎人透骨的寒凉的干扰下推进,或是平平无奇,安然越过大道——从一处移到另一处,把一方又一方的大石,丢到身后,然后,终是带着渐渐粗沉的吐纳,闯进了最后一道罅隙里头,顿时,一波又一波大到极点的凉风,便是迎面拍来,形成了一面无形的阻挠人的屏障……
    顶着不小的风力,夏涅奋力朝前,箭一样,冲了出去,登时,气流就是缓了下来,面前亦是豁然开朗,可是,方一离开口子,有个黑影便是从斜刺里杀出,流星似的,飞快扑来,如泰山压顶,直往身子上罩!
    见状,夏涅心儿一突,汗毛倒张,全身乍然一绷,不禁用尽全力,疯狂加速,硬是在两相碰撞之前,完成了一个凌空前扑,使得大部分的身体闪过了这一击,不过,背部还是有些疼痛,像是遭利刃划过那样,头顶,亦是有着一个红红的“6”突兀浮现,慢慢上升!
    团身落下,夏涅保持着蹲着的模样,昂头巡视前侧,正好将乌龟的快要结束的动作收入目中——这乌龟竟然有悖常理地,在空中复杂扭身翻滚,再次站住时,早就一百八十度,掉了个头,然后,等得去势一止,又是兀自奔来,在夏涅的双目里不停放大,逼得夏涅不得不马上站好,拔足遁走!
    这样的一追一逃,持续了有一会儿,期间,一人一龟,遂是逐渐远去,着末,夏涅就是摸着黑儿,率先来到了洞的尽头,沿着平滑曲折的洞壁,鱼一样,流窜了有几分钟,然后,估摸了下光景儿,估计主力处的战斗临近尾声,便是猛然降速,反身攥着匕首,主动朝乌龟攻去,只消须臾,就是要和乌龟交汇在一块儿!
    瞧着跟前的乌龟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显,夏涅越加沉住气,尽可能放松着肉身与精神,逐步平顺着呼吸、清空多余的念头,全神贯注,让得精气神在短短时光里,攀上了巅峰、眸子里只剩乌龟,再无别物,下一秒,正是夏涅准备齐全之际,乌龟亦是大张着口儿,犹如打开了一口黑洞,像要撕咬、吞下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类,斯时,对面,夏涅亦是迎着猛冲来的乌龟,举好匕首,先是身形一动,假装往右突进,却是在最末的关头,叫人难以置信地,灵灵动动,改变了方向,然后,斗牛士斗牛那样,“突然”出现在乌龟的另一侧,轻轻巧巧,与乌龟相擦,自身却是不损半分,并且,守中有攻,手上的匕首,将要狠狠降下,击打在乌龟的黑壳上!
    “噗哧!”
    尔后,只听得一声声古怪的响声先后响开,夏涅便是在这连绵的怪声的刺激下,毛骨悚然,匆促偏了偏刀头,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再这样下去,将会一刀落空——同时,仔细一看,遂是惊觉,乌龟的背上的几些个凹处,竟是弹出了一根根黑漆漆的硬邦邦的尖刺,数之不尽,有些刺儿只有几公分长,有些刺儿长达一二十公分,有些正好扎透了他的从手头飞落的汗水,将其扎得四分五裂,有些在前一刹手儿所在的位置的底下“疯长”,状似一堆堆的荒草,乱糟糟,不太均匀,将乌龟装扮得如一头刺猬似的——如果方才兴冲冲一匕首扎下,今时非要遭罪不可!
    可是,这还不算完,就在夏涅收手之时,好些个东西,又是在乌龟的体表上,折纸似的,徐徐具象、浮出,还由透明变白,最终,就是化作了一只只的不到巴掌大的白花花的“蝶儿”,趁着乌龟狂掠的机会,乘风一舞,纷纷扬扬,密密麻麻,缀在了夏涅的左右,伸手可及处,像下了一场花瓣雨,甚是美丽,却是与这昏黑的环境格格不入,反是显得极其吓人——这是些水母!更为可怕的是,乌龟远走后,这些水母便是死死盯住了夏涅,夏涅朝左,它们集体往右,夏涅后退,它们成群向前,夏涅慢,它们也慢,一如漂浮的云朵,“头”在上,触手垂在下方,流苏那样轻摆,夏涅快,它们就是齐齐头朝夏涅,横冲直撞,速度奇快,极为灵活,不论夏涅如何使手段,左闪右避,亦是无法逃开它们的追逐,反倒一点一点,被拉近、被逐上,奇异得让人心惊,但是,又不敢不逃。
    末了,回复了原样的不带倒刺的乌龟亦是掉头回来,带头追击夏涅,一边追一边还难听低吼,然后,在这样的叫声里,这些水母,一个个的,便是放开了去“游”,如群蜂乱舞,无比活泼,甚至各自散开,开始自主追赶夏涅,不再维持阵型!
    见势不妙,夏涅连忙调头按着一条直线,拼命猛窜,一阵子后,再是回首一瞧,乌龟仍是呆在四五米开外,不进不退,水母要近很多,成压顶之势,高高在上,汇成了白茫茫的,很是壮观的云朵,不仅没有要消失的征兆,还有靠上来的势头,叫局面不容乐观。
    瞥得“水母”越发接近,夏涅就是一咬牙,心一横,打开属性栏,把存着的点数,取了十个出来,加到了“敏捷”一项上,再是关上窗口,一心飞掠,遂是换了新引擎,有了无穷力量那样,一提速儿,以远超先前的极限的速率,发足狂奔,三五下,便是丢下了乌龟,使得乌龟只得在后边吃着灰儿,只余一拨水母还在不远不近地跟随。
    少时,更加迅疾的“白云”亦是要没了影儿,跟着,猝然,“轰轰轰”,一道道有如惊雷的短促的爆炸声,就是连连贯入了夏涅的双耳中,一响接一响,同一时分,四周,随着爆响的乍现,又有一波又一波的尘浪,滚滚扩开,蔓延了得有数米,才是渐次平缓,然后,轰鸣声一落,碎石子四处乱跳的“哒哒”声,便是划开了沉寂,渗人回荡……
    听到这“大阵仗”,夏涅心头一震,停足回身,观了又看,看了又观,然后,就是小心翼翼,往回儿探寻,摸进了一派灰蒙蒙的尘障之中,寸寸搜过,未几,便是得知,水母没有了,一只不剩,乌龟一发未损,爬入了充斥着灰尘的地带里,洞墙最惨,其上,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的月牙状的缺口,这些缺痕集中成一片,相互交叠,叠成种种的奇形怪状,非常悚人……
    “嘶……”摸了摸表面参差不齐的凹痕,夏涅禁不住倒吸了下凉气,刚才的爆炸中心,就是在这儿了,原来,这些水母,会自爆,其威力,还格外地惊人!就在这时,前头,本来行将平歇的扬尘,又是模模糊糊,打了几个滚儿,往两边一分,然后,一头乌龟便是从中钻了出来,恍如云中巨兽。
    见得巡游来的“如风之波比”,夏涅就是一边开启了变色龙技能,一边欺身前行,路过了成堆的碎石,再是提了提匕首,便是要再试上一试,看看乌龟还有何招数,不料,才是走了几步,侧面,霍然有一声尖利的破风声,响透了长空,“嗖”,横贯了远近——好像在哪听过似的——再来,电光石火间,又有一个外部的火苗迎风变形的火球,踩着尖声,降在了夏涅后侧不远处的地面上,“轰”,炸开了阵阵的不输早先的澎湃气浪,炸得狂风长鸣、尘土冲天,叫灼热之气趁势弥漫,汹汹扩散!
    妈的!是“如火之波波”的杀招!居然飞到这里来了!这要是被正面击中,准保要粉身碎骨!换谁来也没用!更不提一个不加体质的小身板儿的刺客了!
    风中,夏涅猝不及防,被热流一个推搡,推中脊背,推得跌跌撞撞,不单稍为显露了身影,还离乌龟的爪子更近了,只是,不等找回平衡,过程中,又有第二声“嗖”不期到来,像梦魇一样,使人又是心悸,又是头皮发麻,俄顷,另一个成团的火炎,就是撞在了上方的石墙上,刹那间,遂是引得星火四散,轰得落处的山石分崩离析,化为大把大把的石屑,乱弹乱飞,如有雨下,有不少,还“噼里啪啦”,拍在夏涅的身上,让得变色龙技能一时间,失去了全部的效力,直把夏涅暴露在了乌龟近前,另外,更有浩然的热气,组成了一只看不到摸不着的大手,自上而下,压了下来,压得人弓身低头!
    正是这个关口,“如风之波比”看到夏涅突显,自投罗网,便是骤然前突,直奔夏涅,在乱石构成的落雨中,撑开了一条道儿,使得过处的落石打在背壳上,一一弹飞,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是逼近了夏涅,却是在相汇的前一分,怪异地飞空,体操一样,又扭又滚,像极了一个滚动的圆轮,叫龟壳上的如刀的边沿,轮着换着,对准了夏涅,疾疾砍去!不过,夏涅有先有后,连着滚了几下,遂是轻轻松松,闪开了乌龟的攻击,逃出了“石雨”漫天的区域,复又遁入了虚无,再是等到乌龟从新站下,又是不声不响,绕到了乌龟的后面,一寸一寸,偷偷贴近了正摆头四看的乌龟……
    细心看着乌龟的一举一动,夏涅看乌龟迟迟没有返身的打算,便是找了个时机,一面屏气收声,一面箭步往前,顷刻间,就是迫近了乌龟,同时,还举好了匕首,要在乌龟的后背,扎上一个洞洞!可是,没等匕首沾到乌龟,夏涅不由得又是收了手,然后,瞳孔一缩——目光所及处,又有一丛又一丛的黑刺,像动物炸毛那样,火速倒扬,快到极点!这一回,夏涅看清了,刺的源头,是一颗颗的黢黑海胆!再来,又有五只水母,如水中浮萍,晃晃荡荡升空,靠了过来,逼退夏涅,临末,乌龟亦是贴着墙儿,快快地掉过头,让得利刺和龟甲,极快一摆,轻易在墙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深深划痕……
    远攻有水母,近战有海胆,本身更有难以测度的“体术”,这样一头乌龟,要用何种的办法,去应对呢……
    暴退间,夏涅灵光一闪,便是拉着乌龟,顺着一面起起伏伏,尖角极多的墙儿走,沿途,水母越聚越多,多到互相挤来挤去,有运气不好的,还会撞上外凸的棱角,先如皮球一样,按着棱儿的样子一凹,到头来,又是变回了原貌。
    一路上,不时,夏涅还会抽些空儿,进一步探探乌龟的底细,或是快速逃走,一次又一次,“引爆”一群又一群的水母,或是几番与乌龟贴身搏斗,多次“激活”海胆,或是……这样沿路斗,沿路试,临了,就是把乌龟带进了一条寂寥的不知深浅的通道,初来乍到时,周边,还是宽宽敞敞的,只是随同着一人一龟的前推,这条通路,却是越来越窄,直到后来,竟小到不盈两米,将乌龟卡在其间,像有一个夹子,紧紧夹住了乌龟那样,乌龟越是死命冲前儿挤,加在两侧的束缚之力,遂是越大,外加有夏涅从旁干扰,尖刺间或会刺进近处的石中,纵横交叉,更是叫乌龟动弹不得——就连外侧堪比刀刃的壳儿,亦是深陷墙中。
    进退维谷,乌龟只能扭着头,张张口,黔驴技穷地,对着默默站在前边的,偶尔收着手,偶尔前来挑衅,偶尔飞逃的人儿长嘶暴吼,闹得回声四荡,吼声震耳欲聋。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乌龟上头的生命值,更是徐缓下降!
    人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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