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拒绝了父亲回老家的提议,只身去了一家央企,从事我喜欢的专业。自己从事的工作刚好是自己热爱的,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件事情,可是,实际方面的工作环境超出我的想象。复杂的人际交往让我身心俱疲;不平等待遇让我心态失衡;领导的愚蠢和目光短浅让我工作的热情消退;异乡的水土让我的身体消瘦,我变得越来越孤僻暴躁。不知是父亲敏锐地在电话里察觉到了什么?还是他的健康真的出现了问题!我的父亲执意让我回去尽孝,还扬言如果我不主动回来,他和我的母亲会亲自来接。呵!我想他是了解我的,他的威胁起效了,正巧那年县里发布了一则公告:事业单位招聘考试,这简直是瞌睡遇见了枕头,久旱逢甘霖,当然这份喜悦是针对我父亲的。要我离开自己喜爱的专业,重回那个噩梦里面生活,那就好似亲手斩断了自己腾飞的翅膀,拖着血淋淋的身躯,身心俱裂地回到一个巴掌大的笼子里。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孝字当天。于是,我告别了工作了五年的地方,穿着单薄的衣衫,拖着干瘪的行囊,狼狈地回归到故乡。”
“我想你的父亲自有他的用意。”
吴致远薄凉地笑了两声,拿起一块巧克力,含进嘴里说,“但是他的用意我至今想不明白,他用孝捆住了我,让我埋葬了理想,掏空了内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存活。我一直在想所谓父子亲情,不过同样是利益的产物,我只不过是他安享晚年的工具而已。”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你那时处境堪忧,是你的父亲把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至于亲情,他们的功利性带来了你的生命,让你有机会存活在这人世间,有机会看这繁华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应该感恩这种功利性了,不是吗?”
“感恩与否,我是很难分的清楚了。但是他带我刚出狼窟又入虎穴倒是真的。”
“虎穴?”我疑惑地说。
到底经历了什么,要用虎穴来形容一段新的生活,还是在家乡的生活。
“或者是魔穴更为合适。”吴致远道,“那年事业单位考试报考人数虽多,但是我基础不错,轻松入围,两个月后被分配到了县民政局的一个窗口的岗位工作。你大概没有基层工作的经历,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在上班,倒不如说是在养老,年轻人玩手机,中年人打麻将,老年人反而忙碌了起来,但是这忙碌并不在单位,是为了照顾孙子。用其他同事的话来说,‘工作就是那么一回事,多做多错,不如不做。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待在单位,守着一份清苦的工资,那是无能的表现,真正有本事的人是走好上层路线,不用上班,在外面做做生意。’,我就是其中没本事的人,天天按点到岗,做好手头工作,没有什么社交,下班就在租的房子里,看书或者玩游戏。利用这五年的储蓄,在县城按揭了一套房子。”
吴致远又喝了一口红酒,长嘘了一口气,继续说,“日子好像平稳了下来,小城慢节奏的生活让我忘记了焦躁。有时看着广场上的退休老头在那打牌或者下棋,我好像看到了我六十岁的身影,日子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太差,那时的我也许头发花白,内心有一种空白的舒适感,也许嘴角会有两道褶皱,那是熟人太多,礼仪般的微笑留下的印记,或许幸运的话,我能够结婚,更幸运的话,有那么一两个孙子环膝打闹……但是我知道我的血液中有一种东西被生生地剥离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只会在深夜,趁你不备是偷偷袭来,在太阳出来时,又会消散,让你难以分清这种痛意存在并泛滥的土壤,到底是在现实还是梦境之中。”
“就没有那么一两件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吗?”我不由地打断他问道。
“自然是有的,但是快乐就像瞬间即逝的烟火,一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而消逝之后产生落差,那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让沉浸在蜜罐的你难以接受。”吴致远的声调突然降得很低,有种出奇的温柔,“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空下着雪,飘飘洒洒,似柳絮当空舞,美不胜收。我这人不爱名胜古迹,不爱异土风情,独爱下雪,好似这世间的丑恶都被掩盖,留下一片天朗气清,行走其中,有洗精伐髓之效。那日,下班后,我一个人去爬山,山间没有一人,倒是让人清净不少。这时,我遇见了一个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红色围巾,带着一个红色的帽子,露出的发丝漆黑如墨,肤白如雪,眼神清澈如水,像是误闯入大人世界的雪国精灵,不,应该是说,这个雪的世界才是她的归宿,我才是那个贸然闯入的人。她说,‘我的名字叫初雪,所以最爱雪。’;她说,‘如果每个人的心灵都如新雪般纯洁干净,那人世间一定美的像神话。’;她说,‘你是繁杂世间的智者,即便衣衫褴褛,也难掩内在的光辉。’;她说,‘我想要的爱情,源于心动,忠于相守,与金钱无关。’,初相逢时的,她真的好美,简直就是我心底想了二十多年,盼了二十多年,聚集了所有的美好幻化出来的人。”
“这么美好的存在,让人很难想象。”
吴致远点点头说,“是啊!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一定不会相信她的存在。慢慢的我们熟悉了起来,虽然彼此没有表露心声,但是我们之间的亲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得,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如此。我那会偷偷开始计划着,等过年了天气暖一点,我会把房子装好,起名为藏雪居;然后带她到我为她筑好的爱的小屋,向她求婚;我会带她见我的父母,我想她这么美好,一定会包容他们的;我会将我心底所有的秘密,连同痛苦一并说与她。可是,这般美好的开始,只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命运之神待我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又怎么会放任我轻易得到幸福?此刻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为了降低我的感受痛苦阈限,强化痛苦在我身上的效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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