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开花的树

    
    “白子清？！”
    王芷之的声调突然升高数倍，像是拿着钢针滑向光滑的铁板，一瞬间产生了种让人耳朵短暂失聪的刺耳声音。
    “呵！可只是阴魂不散啊！”
    看来我已避无可避，只得站了起来，尽量保持平静，浅笑着说，“命运真是很神奇的东西，没想到在异乡的茫茫人海之中，还能遇得见故人。你好，王小姐。”
    “你好？哼！我可一点不好。倒是你挺好。”王芷之冷笑了一声道。
    她，的确不太好，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羸弱，眉间清晰地有几分纹路，想来是多愁善思的缘故，身着一套黑色连衣裙，显得她更是清减消瘦不少，像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还有她的左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系带，那里面包裹着什么，是一道宛如蚯蚓一般丑陋的疤痕吗？那是所有人不敢回忆的伤痛所在呵！思虑至此，我心头不由得一痛，往事纷纷扰扰，痛彻心脾啊！
    “子清？！”
    这又是一道什么样的声音呢！含着试探的小心翼翼，含着痛苦的情意绵长，它既轻又浅，好像是怕惊醒一场美梦一般。
    “真是急不可待啊！走了一路，始终能与我保持十米的距离，这下瞬间就赶上来了，还是旧欢的魅力大啊！”王芷之道，“这下可好了，他乡遇旧爱，不再续前缘，老天都不会原谅你们的。”
    “芷之！”何浩然哀求道。
    “你只会说着两个字吗？如果只会说这两个字，那你可以闭嘴了。芷之，芷之，芷之……我早就听烦了，听够了。”
    何浩然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但是看到何浩然如此处境，心底酸涩难忍。
    他，一脸晦暗，脸上胡子大概有几日没刮了，牛仔外套上甚至有几团暗色痕迹，白色的球鞋也已经泛黄，这难道就是曾经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何浩然吗？不，不是，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失意青年，曾经笼罩在他头上的太阳不见了，只剩下零星的暮气，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盼望和念想的老头。
    “看来是旧识。”陈子昂深沉地看了我一眼，朗声道。“那这同坐要求，我可得请示一下子清。”
    “子清，这是我们俩的旅行，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拒绝了便是。”陈子昂又说。
    要不要说的这么暧昧？
    还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
    三双眼睛一时间全部停留在我身上，即使有再大的心理波动，也得容后再议。
    “你……你们是？”何浩然道。
    “那是我的未婚夫。”我抢先一步说。
    陈子昂轻笑了一声，不语。
    我此刻，可没想让陈子昂助什么阵，尤其还是在他梦中情人面前，不拆我的台我就该感激各方神佛了。
    “未婚夫啊！”王芷之讥讽地说，只见她姿态万千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玩弄着左手腕间的白色丝带，“子昂呀！看在你曾经那么热烈地追求过我的份上，我就给你透漏个小秘密，免得被某些低贱下流的女人迷惑了。你身侧那位，就是一脸可怜样的何浩然先生，曾是某白姓女士的裙下之臣呢，为了某人众叛亲离，毁掉誓约，放弃事业，只愿做一对平淡夫妻，不羡鸳鸯不羡仙。可惜呢，可惜！贱人自有上天来收拾，白折腾了半天，落得了婚礼现场只留下了她一个人。不过啊！不得不说，某些人呢，真是好手段，这么短短几个月不见，又觅得了新欢。你这新欢虽说是被我拒绝过得，但是还算得上青年才俊一个，怎么品位如此不堪？或者，是她蒙蔽了你？如果是后者，你可得感谢我，我可是点醒了你。”
    “芷之！”何浩然喘着粗气，愤怒地说。
    而我如同掉进万丈冰窟，身上单薄的衣衫难以维持得住舒适的温度，五脏六腑散发出了一阵一阵寒气，激的我不由地打颤。
    “怎么了？心疼了？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初不该来找我，应该任由我死去，这样你就可以拥有你的爱情？那样也好，或许你们顺利地结婚了，你心底完美的女人已经沦为了鱼眼珠子，而我反而可以住进你的心里，受你不时的悼念。”
    “芷之，你别这样。”何浩然双手抓着头发，绝望地说。
    “怎样？我别怎样？你倒是说清楚啊！总是藏一半露一半，你在害怕什么？是怕我在你的旧爱面前提及了你对着她的照片自淫的事，还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再往自己胳膊上割上两刀？”林芷之咄咄逼人地说。
    何浩然本来不太挺直的的腰彻底弯了下去，好像所有的自尊都被这个疯狂的女人撕碎了，踩在了地上，他能怎么办？只能无限的沉默，将自己的思想，自由禁锢在一个幽暗的深渊里，从此断情绝爱。
    “芷之，你变了好多。”陈子昂皱着眉头说。
    “变得是好还是坏？”
    陈子昂含笑不语。
    “那你说说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王芷之突然来了兴致，含笑问道，方才满脸的暴戾好像只是众人的幻觉。
    “美丽，高贵，温柔，善良。”
    “哈！你确定你在说我吗？”
    “自然，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暗恋你？多少人为你伤怀变成诗人？又有多少人为你的一句话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陈子昂沉浸在往日的追忆中，侧脸散发出许些柔和的光线。
    “那你是其中之一吗？”王芷之的语气有种诡异的温柔，像是在诱导着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我想我的疯狂只要在那一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抛弃你身边那个贱人，我就嫁给你。”
    这才是王芷之短暂温柔背后的真意吗？
    “真是充满诱惑力的一场交易。”陈子昂笑了一声，但是笑意没达眼底，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苍凉感。
    “那你的答案呢？你若允诺，你不仅可以成功地甩掉一条毒蛇，还可以实现你久违的梦想，”
    “我估计会让你失望了。”陈子昂说，“你的秘密只会让我更加爱她。至于往昔，缅怀就可以了，免得真正拥有后，也是一地鸡毛，彼此怨怼。”
    我知道陈子昂有多么爱王芷之。
    这个答案真让我意外。
    我不禁望向陈子昂。
    陈子昂摸了摸我的发顶，像是真正的一对情侣一般，宠溺地说，“傻丫头，你还不相信我吗？你有历史，只能说明你很优秀，我应该感激别人的放手，让我有机会可以拥有你，这是我几辈子才能修得的福分。”
    “你们一个两个真是冥顽不灵，这种女人也配？凭她也配？”王芷之不顾形象地喊道。
    “够了。”何浩然怒喝了一声，推翻了椅子，扬长而去。
    何浩然走后，王芷之浑身的暴虐之气好像都抽干净了，变成了一座没有任何情感的瓷娃娃。
    片刻后，她也跟着离去。
    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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