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开花的树

    
    次日，我还在睡眠之中，陈子昂就来敲门，说是接到公司的电话，有一紧急事项需要他亲自处理，所以我们务必于今天返回刚果。昨天的偶遇过后，我心中一直不踏实，如果说林一恒的来访解禁的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一部分，那么昨天的偶遇便是让整个沉睡中的痛苦都苏醒了，而这份痛苦经过时间的推移，痛觉虽没有了那么尖锐，但是余留下的那种让整个血液流动速度变缓，呼吸困难，心脏好似被紧紧桎梏的感觉，着实不想让人与之再有牵绊。于是，离开巴黎，是我心之所向。我自是没有什么意见，陈子昂倒是显得十分之愧疚，还允诺如果时机合适，下次再带我来领略法国味道。我自是感激非常，但心底希望这有机会永远不要发生为好。
    到了机场，刚进大厅，便见一熟悉的人影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是他吗？
    何浩然！
    他还是昨天的穿着；脸上杂乱的胡须更长了；眼睛内的眼白布满了血丝，甚至让人有种视觉上的错觉，他的眼睛与众不同，由眼黑和眼红组成。他周遭环绕的颓废之气让周围不时经过的小女生们指指点点。这样狼狈的他，这样不堪的他，我心底不由得一痛，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但随即我就将这种异样感控制住了，看来这身体本能的记忆要比人的理智诚实，但这诚实注定要被掩埋，由自尊找出一个更合适的姿势去处理这件事情。
    只见何浩然行至我们前方三米处，便站住了，痴痴傻傻地望着这边，一动不动。陈子昂低声笑了一声说，“真是有意思，出乎意料的送别。”，我望着那个势必要化作石头的痴情人，不语。陈子昂叹了口气，看看手表道，“最迟十五分钟，我先去取票，稍后电联。”，说毕，便将我们两人的行李箱带走，径自离去。
    我深吸了两口气，将嗓子眼不断涌出的哽咽咽了下去，微笑着走过去说，“真巧，在这里都可以遇见你。”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不知道你们何时离去，只能选了个最笨的办法，一直在这里等着，只为见你一面，你信吗？”
    “你这又是何必！”我悲哀地叹道。
    “记得以前，你曾提到过执念二字，当时我不是特别理解。执念，会是种什么样的情感，让一个人会用一种可以毁灭自我颠覆整个世界的语气表达出来。那时的我甚至有点害怕，我怕我被你的这种如同熔浆一般炙热的情感吞噬消融直至片甲不留，从此变得成为你的世界的一部分，某些时候，我有想过逃离，不再爱你，以避免这种不可控制的欲望。后来，我为了世俗的束缚，一份责任，一份担当离开了你，选择了王芷之，来到异国他乡。每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你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有高中时的，有临近结婚时的，有哭的，有笑的……这些影子承包了我所有的大脑容量。我明知我已经伤透了你的心，此生再无拥有你的可能，但我遏制不住对你无际的思念。有时甚至会觉得这种思念已经浓郁到化成了实质，吃饭时你在，睡觉时你在，当我需要聊天时，你也会出现，乖巧地伏在我腿上，像一只猫咪一般。我想那应该就是执念，难以逃离，不得解脱，只能看着它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蔚然成荫，日深一日，情锁永生。你问我何必？我现在告诉你，这是执念代替我的抉择，而我只是他寄生的一具躯体而已。”何浩然声声如杜鹃泣血，字字牵动人心。
    如果我还是当初那个为爱而生的女孩，我早已扑进他的怀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但此时的我心似千年磐石，如万年铁树，又怎会因他几句话更改意志，为之重新盛开爱情的花朵。
    “你只是在王芷之面前受了挫折，将所有的情感寄托在一份幻想之上而已。如果你真的那么爱我，当初的选择怎么不是我？”我侧过头，望着不同肤种的行人络绎不绝，好似自己在另一维度一般，他笑他狂，与我何干？我痴我叹，众人勿议。这时的自己好像也能放下心中的万千愁绪，表露几分真意，“浩然，你我终究错过，我不想再爱你，也不想再恨你，只想与你天涯永隔，永不相见。所以你的执念也罢，幻想也罢，也不该保留，免得痛苦，伤人伤己。更何况你要相信你所走的路，做出的每个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那是当时最合适的解决方式，所以你不要在纠结，好好惜取眼前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自然。”
    “哈，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未婚夫！呵！如果是林一恒，我败的还不算惨烈，一个不比我用情浅几分的对手，我败的其所。可为何结果是一个你相识并没有多久的人呢？我们之间的回忆，就只有几个月的寿命吗？你就这么亟不可待的抛弃过往，开始新的生活吗？你真是无情，自己轻易脱身了，只留在我一个在故事中。”
    我是那个无情的人吗？想着从此不良于行的父亲，未成人形的胎儿，一个没有机会为人母的残缺身体，狼狈逃往异乡的漂泊生活，我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
    “我无情，是我要你将我抛弃在婚礼现场吗？是我逼迫你选择王芷之吗？是我让你远去法国吗？你想选择你的道义，放弃我，我自知这份情感来的不够光明，我成全你。但我经历过什么，你知道吗？我承受了什么，你知道吗？我有时会想是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想知道，不，你那么聪明，怎么猜不到？你害怕你要承担的超过你的想象范围，你害怕你的良知要放在烈火上烧灼，所以，你选择了不问不看不细想，让你内心好过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你凭什么说我无情？真正那个无情的人是你。”我换了口气接着说，“还是，你想着我应该如你想的那么愚蠢，即使明知道你已经与王芷之双宿双飞，还在那里想着你，念着你，等着你。如果一直等不到，也应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该动一点红尘之念，否则，你的男性自尊心就受不了了。何浩然，你不仅无情，还自私。你凭什么在这么责备于我，你有什么权限，又有什么立场？我告诉你，全世界最没资格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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