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王侯

第十一章 刺客

    
    刘季抱着胳膊张望了两三眼,丢开告示挤出了人群。
    他大惑不解,忙问卢绾:“言玉,这上面的字真是奇怪了,爷爷我一个也不认识!是不是与你之前说的新政策有关?你说那是什么文什么轨?”
    卢绾面有隐忧,直到刘季询问他时,方露出一丝清秀的微笑,说道:“那是始皇帝即位后昭告天下的规章之一,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书同文,就是全国使用同一种文字,沛泽现下使用的不再是原先楚国的文字,而是秦篆,篆文规整却复杂,比不得原来的形象,莫说你不认得,我时常也会遇到眼生的字句。”
    此时围观者嘈声杂杂,刘季听了几耳,好奇心更重,百姓们愤愤不平,却又不能大声喧哗,个个交头接耳,怒火中烧。
    刘季再望着自己的好兄弟,就连一贯温和的言玉看完告示也是满脸落寞悲叹之色。
    他心下疑虑,告示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竟令他们所有人神色大变,敢怒不敢言?
    卢绾知他不认得篆文,便将六道条令解说了一下,第一条就是征兵。
    秦人统一天下后延续了战国时代的郡县征兵制度,按照各个郡县的人口比例征用适当的正卒或更卒。
    正卒指成年男子要为国家服役一年,更卒则是为所在郡县服役一月。
    当下正是农忙时节的尾声,农家人尚未得到喘息机会,始皇帝即刻发布了这道征兵命令,上面提出了沛泽城必须征集的成年男子人数,共一千二百人。
    今年年初征集的四百名正卒还未返乡,四月的中旬又追加了一份新兵名单,那波人还未送去,第三次征集千余壮丁出城的告示又贴出来了,要是交不了差,必定会触犯新法令,所有城民都将连坐,难怪引起了民怨。
    卢绾又把告示上第二条内容读给刘季听了,这是征兵的导火索。
    原来那始皇帝东巡时,在博浪沙这块地方遇到了刺客,险些丧命,外加边疆领域诸多贼子作乱,因此才会加强兵力提高防御系统,这些兵力的来源只能是民间农家人了。
    告示上接着又写到,始皇帝今令天下大索十日,得犯人者赏黄金十万,知情不报具五刑,私藏罪犯处连坐……那三、四、五、六条皆与追捕刺客和赏罚规定有关。
    刘季听罢吸了一口冷气。
    始皇帝接连遇刺的事使他十分惊讶。之前在酒馆听说过,这个秦人的帝王位子还没坐稳,便有一名燕人带着地图匕首之类的东西踏入宫殿,进行了刺杀行动,接着又有一个乐师第二次尝试刺杀,不过都失败了。
    他心下叹息,人在高位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那么多刺客盯着一个人,搞不好就稀里糊涂地死去了,哪有像他这种人自在呢,一壶酒,一口肉,再来点银子和美女,就是最幸福的人生了。
    秦人赏罚的规则也令刘季瞠目结舌,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下巴。
    为寻一个刺客,竟出十万两黄金,拿这笔钱买下整座春宵楼的女人也是绰绰有余的,足够他一生一世花天酒地逍遥快活了。
    惩罚亦是同样的夸张,新法令之下,弄伤他人要受牢狱之灾,更别说这个刺客想刺杀的人是当今坐在最高处的那一位帝王。
    万一这个刺客被捉住,后果真是无法想象,所谓的五刑残酷至极,挖肉剔骨,削鼻割耳,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刑法,比这恐怖的惩治方法还有很多很多。
    刘季打了个哆嗦,说道:“秦人虎狼之心,这种暴政才会导致那么多不满,想要反抗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感叹一句,脸上却没卢绾那么伤感,像是在看一条漠不关心的小道趣闻,关于征兵这件事更没引起丝毫愤怒之情。
    倒是那名在博浪沙逃走的刺客吸引了他的关注,“我还真佩服那个刺客,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行刺,可以称得上真正的勇士了,那人一定是个身强力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卢绾左右相望,除了两名书童,其余人不在他们身侧,才放了心,叹道:“秦王暴虐无道,荒淫无度,天下早有反秦之势,却都未形成气候,被擒后只能草草断送了性命而已,不知那名刺客的下场又会怎样?”
    刘季笑道:“我想你不用为那个刺客担心,始皇帝能颁布新诏令,说明刺杀行动失败了。但诏令上要求追捕十日,正好也说明了那个刺客还没死,而且成功逃脱了,能在那么多士兵眼下逃走,我猜这个刺客一定很聪明,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他拍拍卢绾的肩膀,劝他不必为小事烦忧,又说道:“至于你说反秦这件事,像爷爷我这种没读过书的人听着都觉得不太妥当!天下好不容易从七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国家,怎么可能那么快又变回去呢?”
    卢绾见他眉飞色舞,问道:“刘兄的思维一向独特,对待秦人征战六国似乎有自己的理解,愿闻其详。”
    刘季见他一本正经,顿时大笑起来。他的祖上本是魏国人,出生在楚地便成了楚国人,他只是纯粹讨厌战争,对七国之间谁打赢了谁打输了,压根儿没兴趣。
    刘季随口说道:“其实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跟街头上的帮派打架是一个道理儿。帮派越多越乱,迟早要统一成一个帮派才能安定。那七个国家打来打去的,总有一天会统一成一个国家,不是秦国,就是楚国,对于我们这种小人物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统一是件好事,至少战争会相应减少,只不过也有弊端,碰到秦人那样的豺狼,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刘季轻叹一声,又舒展眉头笑道,“那些反秦的当中,也许真有为了家国仇恨的人,但说不定更多的是吃饱了撑的。爷爷我呢什么也不想,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其他就无所谓了。”
    卢绾略有所思,一席话令他久久不能平静。在他与刘季讲述两位农人起义的事件时,他便发现刘季和书院那些满心满眼都是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或是想在仕途上翻云覆雨的同窗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听到陈、吴二人起兵之事无不兴奋激动,想象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想象有一天也去战场杀人造反对抗秦人,唯独刘季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刘季接着又笑道:“总之,爷爷我绝不会像那些农人一样拉帮结派瞎搞事情,要不然我就不叫刘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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